【一个篮球大小、布满生物脉络的肉卵被送入“远征号”实验室。
艾拉刚完成初步扫描，脸色就变了：“结构复杂度是人类的数百倍……但有种奇怪的‘枷锁’。”
与此同时，虫族女王传来的关于“归零者”的第一批情报，让舰桥陷入了更深的寒意。】
那颗被称为“种子”的肉卵，被一条相对“温柔”的能量触须，如同放置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送入了“远征号”经过严格消毒隔离的实验室。它通体呈暗金色，表面布满缓慢搏动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幽蓝色脉络，触手温热，仿佛一颗沉睡的、浓缩的星辰。
实验室外，雷隔着观察窗，咂了咂嘴：“好家伙，这玩意儿看着……挺补啊。不知道炖汤啥味道。”
没人理会他的烂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艾拉和那台全功率运行的深层扫描仪上。
扫描光束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一层层剥离着肉卵的外部结构。艾拉紧盯着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眉头越皱越紧。起初是惊叹，随即是困惑，最后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凝重。
“这……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手指飞快地调出几个关键节点的放大图，“基因螺旋结构采用了至少七种不同的碱基对，蛋白质折叠方式闻所未闻……其信息承载量和表达机制的复杂度，保守估计是我们人类基因库的……三百倍以上！”
王岩在一旁沉声问：“能理解吗？”
“短时间内，完全理解是痴人说梦。这就像一个刚学会数数的原始人，突然拿到了量子物理的全套教科书。”艾拉摇摇头，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屏幕，“但是……有一些东西很明显，甚至可以说是……刻意为之的明显。”
她将几段标红的基因序列投射到主屏幕上，这些序列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高度重复且绝对对称的模式，像是某种……烙印。
“看这里，还有这里……这些片段不属于任何功能性基因，它们像锁一样，钳制着其他关键基因的表达上限。还有这些能量脉络节点，内部嵌入了某种……非自然的衰减器，限制了能量流通的效率。”艾拉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这不是进化产生的缺陷，这更像是……被强行打上的‘枷锁’！一种人为设置的、限制其潜力的……天花板！”
林启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虫族……是被改造过的？或者，它们的进化被某种力量‘引导’和‘限制’了？”
“目前只是推测，但可能性极高！”艾拉肯定道，“这套‘枷锁’非常高明，确保了种族在维持足够生存和战斗能力的同时，无法突破某个界限。如果没有这套枷锁，以它们基因库本身的潜力，天知道会进化成何等恐怖的存在……”
就在这时，“零”清冷的声音在舰桥和实验室同时响起：“虫族女王传输的第一批关于‘归零者’的情报包，已接收并完成初步解密。”
主屏幕一侧，切换出了经过“零”翻译和可视化处理的情报内容。
没有详细的文字报告，只有一些模糊、跳跃、却足以让人灵魂冻结的画面和感知片段：
一片绚烂的星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色彩，所有的星光、能量、物质，如同被无形的抹布擦除，归于一片毫无特征的、令人心悸的“灰白”。
某种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非生物的造物阴影，在维度之间“滑行”，其所过之处，空间的“厚度”被强行剥离，三维的宇宙被压制成二维的、永恒静止的画卷。
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注视”，不带有任何生命的情感，只有纯粹的、对“存在”本身的否定。
最后，是一段来自虫族远古记忆深处的、烙印在基因里的警告信息流，被“零”翻译成人类能够理解的语言，冰冷地滚动在屏幕下方：
【警告：侦测到‘时空结构衰变’现象。】
【现象特征：物理常数区域性失稳，熵增速率异常激增，维度稳定性遭到系统性破坏。】
【推论：‘归零者’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文明侵略者，其行为模式更接近……‘宇宙法则的校正机制’或‘系统清理程序’。】
【威胁等级：超越文明冲突范畴，属于‘存在性’威胁。】
【观测记录：遭遇‘归零者’的文明，无论其科技等级、存在形态，均未发现幸存先例。无一例外，归于‘寂静’。】
舰桥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段情报所蕴含的冰冷真相震慑住了。
“归零者”不是敌人，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敌人。它们更像是……宇宙运行规则的一部分，是来“格式化”某些不符合“规定”的存在的？那所谓的“规定”又是什么？
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之前还想着跟对方干架，可现在，敌人似乎根本不是能“干架”的对象。
王岩的脸色难看至极，作为军人，她习惯于寻找敌人的弱点和作战方案，可面对一种近乎“自然规律”的威胁，拳头该挥向哪里？
艾拉看着屏幕上那被“枷锁”限制的虫族基因，又看了看关于“归零者”那令人绝望的描述，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枷锁”……会不会和“归零者”有关？是为了避免虫族过度进化，从而引来“归零者”的“清理”？
林启缓缓闭上眼睛，消化着这海量的、令人窒息的信息。虫族的基因枷锁，“归零者”的法则级威胁，还有“元”留下的、指向宇宙中心的时间奇点……无数线索在脑海中碰撞。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没有绝望，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更加坚定的光芒。
“‘零’，”他声音平稳地开口，“将虫族基因库数据，尤其是关于‘枷锁’的部分，设定为最高研究优先级，与‘元’留下的基础理论进行交叉比对分析。”
“命令已确认。”
他转向众人，目光扫过每一张凝重而迷茫的脸：“情报虽然骇人，但至少我们知道了对手到底是什么。知道了，就有应对的可能。虫族愿意交出基因库，也印证了它们同样感受到了这份绝望，并选择了与我们有限度地合作。”
“记住，‘归零者’或许代表着某种法则，但我们，我们人类，我们这群从微末中挣扎出来的生命，我们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虽然轻微，却荡开了一圈涟漪，驱散了些许凝固的寒意。
就在这时，外部传感器显示，那条由虫族构成的通道，正在缓缓闭合。远处那颗活体行星般的女王本体，熔岩巨眼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似乎重新陷入了沉睡，或者说，将注意力转向了内部。
“它们要放我们走了？”雷有些不敢相信。
“交易达成，自然没有留客的道理。”王岩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着警惕，“通知全舰队，做好立刻跃迁准备，航线重新规划，避开虫族控制区。”
“远征号”开始缓缓调转船头，向着通道出口驶去。
带着一颗蕴藏着无尽秘密与枷锁的“种子”，和一份关于宇宙终极威胁的沉重情报，人类舰队如同在悬崖边完成了一次危险的走钢丝，暂时脱离了虫海的威胁，再次驶入了茫茫星海。
只是这一次，他们肩上的担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星辰大海的征途，不再仅仅是开拓与征服，更是一场关乎所有智慧生命“存在”本身的……逆天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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