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治好你!
这个疯狂的念头,像是在我即将崩塌的魂海中打下的一根定海神针。它并未给予我力量去对抗那片深蓝色的冰海,却给了我一个前所未有的、足以藐视死亡的支点。
我的意识,不再是那片风雨飘摇中的孤舟,而是在瞬间化作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灯塔。我不再恐惧,不再逃避,而是第一次,主动向那片混乱的、痛苦的灵魂集合体,释放出了一丝不含任何攻击性、只带着纯粹“沟通”与“安抚”意图的精神波动。
“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能帮你。”
这只是一句无声的、发自我灵魂深处的话语。
然而,就在我的意念散发出去的瞬间,那片原本疯狂拍打着金色壁垒的深蓝色海洋,那股足以吞噬一切的狂暴意志,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一瞬。
虽然仅仅是一瞬间的迟滞,仿佛一个正在疯狂挣扎的溺水者,忽然感觉到了一只伸向自己的、并无恶意的手,从而本能地停顿了一下。
但就是这一瞬的平息,给了外界的幕玄辰一个喘息之机。
“噗——”
又一口鲜血从他口中猛地喷出,不是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暗紫色。为我撑起魂海壁垒的消耗,加上他本身已濒临极限的伤势,终于让他再也支撑不住。
那座庇护着我的金色壁垒,随着他这一口血的喷出,光芒急剧黯淡,最终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了我的魂海之中。
几乎是同时,我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世界的色彩与声音,在沉寂了仿佛一个世纪之后,重新涌回我的感知。
我回来了。
我的意识,重新夺回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但我没有半分喜悦。因为我看到,幕玄辰单膝跪在我的身后,身形摇摇欲坠。他那只按在我后心的手已经垂下,脸色灰败得如同即将熄灭的死灰,唯有那双看向我的眼眸,在确认我眼神恢复清明的刹那,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弱的光。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压抑不住体内的伤势,头一歪,便要向一旁倒去。
“殿下!”
我惊呼一声,想也不想地转身扶住他。入手处,他的身体滚烫得吓人,却又带着一种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的冰冷,两种矛盾的触感交织在一起,让我心头猛地一痛。
而我们周围,是一片死寂。
祭坛之上,那颗巨大的蓝色晶石依旧悬浮着,只是先前那股席卷一切、让万物臣服的能量风暴已经收敛。它不再向外扩张,而是化作一圈圈深蓝色的、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环绕在晶石周围,仿佛一个巨大而不安的蓝色星环。
圣女消失了。她之前站立的地方空无一物,仿佛从未存在过。那种被瞬间抹杀的、不留一丝痕迹的绝对力量,让在场的所有蛊族人脸上都写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看着跪地吐血、气息衰弱到极致的幕玄辰,又看看僵立许久后终于“活”过来的我,最后,目光敬畏而恐惧地望向那颗“神明”的晶石,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甚至无一人敢大声呼吸。
信仰在这一刻崩塌了。他们所信奉的“万蛊之皇”,那个应该被圣女血祭唤醒的守护神,却以一种最冷酷、最无情的方式,吞噬了它的祭品,变成了一个无法理解的、疯狂而恐怖的存在。
“咳……咳咳……”
就在这压抑的死寂之中,一声苍老的、悠长的咳嗽声响起。
人群分开一条道路,柳若烟搀扶着一位满头银发、脸上布满岁月沟壑的老妪,缓缓走了出来。
那老妪的身形已经有些佝偻,手中拄着一根由黑铁木雕琢而成的蛇头拐杖,但她的眼神,却不像寻常老人那般浑浊,反而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沉淀着岁月的智慧与洞察。
看到她,周围的蛊族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低下头,恭敬地行礼。
“大长老!”
这位,就是蛊族中地位最尊崇、活得最久远的大长老。
大长老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而是径直越过人群,落在了那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蓝色晶石上。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悲哀与痛惜。
“痴儿……痴儿啊……”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叹息,“你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柳若烟不解地问:“大长老,您说什么?圣女她……她不是按照族中古法进行血祭吗?”
“古法?”大长老摇了摇头,手中的蛇头拐杖在石板上轻轻一点,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真正的古法,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被遗忘、被曲解了。”
她抬起头,浑浊却又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族人,一字一句地道出了那个被尘封的真相。
“‘万蛊之皇’,它并非我族的‘力量之源’,而是我们的‘守护神’!在上古那场几乎灭绝万物的神魔大战中,它为了庇护我们的祖先,与天外邪魔力战,最终虽然将邪魔封印,但自身本源也受到了无法挽回的重创,陷入了沉睡。”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这些秘辛,是绝大多数族人都不知道的。
大长老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她的目光,缓缓地,转向了我。
“它不需要被‘唤醒’,它需要的是被‘修复’!”
“而修复它的关键,从来都不是什么污秽自私的血祭,而是需要一位‘引路人’——一位身怀星辰本源之力,能够与它残缺神魂产生共鸣的引路人,用最纯净的星石之力,去慢慢梳理、治愈它本源上的创伤!”
“圣女的行为……”大长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痛心疾首,“她那充满贪婪与欲望的血液,对于本就重伤的‘万蛊之皇’而言,无异于最猛烈的剧毒!她不是唤醒了神,她是……彻底激化了神的伤势,让它陷入了最深的疯狂与痛苦之中!”
大长老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精准地印证了我刚才在魂海中的所有发现!
它果然是“病”了!
圣女的血祭,是毒药!
而我,就是那个唯一的“解药”——引路人!
我扶着幕玄辰的手臂微微收紧,激动地看向大长老,急切地问道:“大长老,那要如何才能救它?要如何才能治好它?”
这个问题,不仅是为了那个痛苦的“神明”,更是为了我们自己!我能感觉到,那颗晶石中的意志虽然暂时平息,但它的饥渴与痛苦并未消失,只是被我刚才的善意安抚,暂时压抑住了。一旦它再次爆发,我们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已经油尽灯枯的幕玄辰,都将是它填补自身空虚的“养料”。
大长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怀中气息奄奄的幕玄辰,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复杂的、似是决绝又似是释然的神情。
她伸出枯槁的手指,指向我,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想要治好它,并且……让你,让你们所有人都活下来,如今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那就是,举行我们部族传说中,早已被遗忘的——‘共鸣仪式’!”
“共鸣仪式?”我重复道,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对。”大长老点头,“你的身上,有一枚星石碎片,对吗?但只靠你一枚碎片的力量,不足以净化它上万年来积累的创伤和刚刚染上的剧毒。你会被它反过来吞噬同化。”
“你需要……另一枚星石碎片的力量!”
另一枚星石碎片?!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大长老仿佛没有看到我的震惊,她缓缓抬起自己那只拄着拐杖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蛇头拐杖顶端,那颗充当蛇眼的、毫不起眼的灰黑色宝石。
“我们蛊族守护的,从来不只是‘万蛊之皇’,还有这另一枚星石碎片。”
“想要举行‘共鸣仪式’,就必须集齐两块碎片,以你为‘引’,以它为‘媒’,引动两块碎片的本源之力,交相辉映,才能产生足以洗涤神魂、净化本源的‘共鸣之光’!”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颗灰黑色的宝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就是生路!这就是唯一的生路!
然而,大长老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将我从头浇到脚,让我瞬间如坠冰窟。
她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悲悯,缓缓说道:
“但……这枚碎片,为了不让它的气息外泄,引来灾祸,自我族先祖得到它的那一天起,便被历代大长老,用自己的精血日夜温养、层层封印,早已与我们的魂与血,融为了一体。”
她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残酷到极致的代价。
“强行将它从这根传承法杖中剥离出来……就等于,要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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