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将它从这根传承法杖中剥离出来……就等于,要了我的命。”
大长老最后这句话,如同一记无情的重锤,狠狠砸在我刚刚燃起希望的心上,将那点火星彻底砸得粉碎。
我的身体,因为这巨大的落差而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要大长老的命?
我下意识地收紧了扶着幕玄辰的手臂。他此刻就靠在我的怀里,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他身上的死灰色纹路——那“冥花之吻”的剧毒,似乎因为此地“万蛊之皇”的能量波动而被暂时压制,但并未消失。一旦此间事了,剧毒必将以更凶猛的姿态反扑。
他需要被救。
而那颗蓝色晶石中的“神明”,那个痛苦、饥渴、混乱的灵魂集合体,也需要被“治疗”。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将成为它下一个吞噬的目标。
唯一的办法,是举行“共鸣仪式”。
而举行仪式的代价,是另一条无辜的、值得尊敬的性命。
这算什么生路?这不过是从一个绝境,跳入了另一个伦理的深渊!是用一个人的死亡,去交换另一些人的存活!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周围一张张恐惧而茫然的脸,直直地看向大长老,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决绝。
“不。”
“我不能用您的性命,去换我们的生机。”
我说出这句话时,怀里的幕玄辰似乎动了一下,虽然他仍昏迷着,但我的心却莫名地安定了几分。我相信,如果他此刻是清醒的,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们或许会死,但我们的“生”,绝不能建立在另一位长者的牺牲之上。这不仅仅是我的底线,更是我作为一个“医生”,想要去“治愈”那个疯狂神明所必须拥有的、最基本的“诚意”。
如果我的拯救,从一开始就沾染着无辜者的鲜血,那我又与那个用肮脏欲望污染了神明的圣女,有何区别?
大长老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回答。她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没有意外,反而闪过了一丝难以察 podido的赞许与……考量。
她看了看我,又将目光投向我怀中命悬一线的幕玄辰,最后,望向那颗依旧散发着不安气息的蓝色晶石,良久,她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痴儿……说的又何尝不是你呢。”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随即话锋一转,“老身活了近百载,早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用我这残躯,换我族守护神的安宁,换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未来,倒也算死得其所。”
“不可!”我断然拒绝。
“你先听我说完。”大长老用蛇头拐杖轻轻点了点地面,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让我的话语噎在了喉咙里。
“老身说的是,‘强行剥离’,会要了我的命。”她一字一顿,眼中精光一闪,“但……如果不是强行剥离,而是主动‘引’出一部分呢?那便有了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的心,再次被她的话语给吊了起来:“引?”
“不错。”大长老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直视我的灵魂,“那枚星石碎片,早已与我蛊族历代大长老的精血神魂融为一体。它既是封印,也是滋养。其能量狂暴异常,远超你的想象。想要在不破坏这层血脉封印的前提下,从中引出一丝足以充当‘仪式钥匙’的本源之力,其难度,不亚于在沸腾的油锅里徒手捞针。”
她停顿了一下,呼吸似乎都变得沉重了几分。
“这个过程,需要一个能量极其纯净、意志无比坚定的人在旁辅助。此人必须用自己的神魂,探入老身的经脉,如最精巧的工匠般,将老身的生命精血与星石的狂暴能量分离开。稍有不慎,星石能量便会瞬间失控,引动我体内的精血反噬,到那时……老身会立刻爆体而亡。”
周围的蛊族人听到这话,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柳若烟更是脸色煞白,连连摇头:“大长老,这太危险了!不可以!”
大长老却没有理会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敢吗?
我瞬间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一个方法,更是一场考验。
一场对我这个“引路人”,对我这个口口声声要“治愈”神明的“医生”,最严苛的资格审查!
她要以此来考验我,是否真的拥有那份纯净的能量;考验我,是否真的具备那份坚定的意志;更要考验我,是否真的有能力,去执行那个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的“治疗”计划!
如果我连从她体内引导出一丝能量都做不到,又谈何去梳理一个上古神明那混乱了万年的灵魂?
“我来。”
我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将依旧昏迷的幕玄辰小心地交给身旁一位神情复杂的蛊族长老,让他靠在祭坛的石柱上。然后,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大长老,目光坚定,没有半分退缩。
“大长老,请您相信我。”
我的决心,就是我的诚意。
大长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终于,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她点了点头,盘膝坐下。
“好,那老身今天,就把这条命,交给你了。”
我也在她面前盘膝坐下。周围的蛊族人自动退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两人身上。
“伸出手。”大长老吩咐道。
我依言伸出右手。大长老也伸出她那只枯槁的、如同老树皮般的手,与我的手掌,紧紧贴合在一起。
“凝神静气,放开你的神识,跟着我的气息走。”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当你进入我的‘内世界’后,不要被我毕生的生命精血所迷惑,也不要被星石的狂暴能量所吓倒。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它们交融的核心,用你的意志,将它们……分开。”
“是!”
我闭上双眼,按照她的指引,将所有的意识沉入掌心相贴之处。
一瞬间,天旋地转!
我的意识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旋涡猛然吸入。与上次探入“万蛊之皇”那片冰冷、混乱、充满痛苦的深蓝色海洋不同,这一次,我进入了一个无比炽热、充满了生命力的世界!
这里,是一片翻涌的、磅礴的血色岩浆海!
每一朵溅起的“浪花”,都蕴含着一位蛊族大长老一生的记忆与力量。我能看到无数的画面在其中闪烁:古老的祭祀,惨烈的战斗,族群的繁衍,生老病死……这是蛊族千年传承的厚重历史,是生命的洪流。
而在这片红色岩浆海的中央,悬浮着一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灰黑色的“顽石”。
它就是那枚星石碎片。
它的表面被无数道血色的锁链死死捆缚,那些锁链正是历代大长老的精血所化,封印着它的力量。然而,即便如此,它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时的、最原始的混沌与狂暴。
红色的生命岩浆,与灰黑色的星石能量,在交界处互相冲击、融合,形成了一片极不稳定的、能量风暴肆虐的混沌地带。
这就是我的“手术台”。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像上次那样被动地观察。我的意识,在我的意志驱动下,凝聚成形。我不再是被动防御的潜水员,而是主动出击的“医生”!
我的意识化作无数缕最纤细、最柔韧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混沌地带。
“嗡——!”
狂暴的能量瞬间冲击而来,仿佛要将我这点微末的意识撕成碎片。与此同时,那股磅礴的生命精血,也带着厚重的历史与情感,试图将我同化。
“定!”
我心中爆喝一声。在这一刻,我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外界的一切。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梳理,安抚,分离!
我的意识丝线没有选择强行对抗,而是像最温柔的流水,顺着能量的缝隙渗入。我向那狂暴的星石能量,传递出“安抚”与“共鸣”的意念——我不是来掠夺你,我是你的同类,我需要你的帮助。
同时,我向那片磅礴的生命血海,传递出“尊敬”与“疏导”的意念——我理解你们的守护,我并非要破坏它,只是借用一丝力量,去完成你们未尽的使命。
我的决心,我那不惜一切也要“治愈”神明的诚意,在这一刻,化作了我最强大的武器。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我不知道过了一秒,还是一个时辰。
我只知道,在那片混沌地带,那狂暴的星石能量,在我持续不断的安抚下,渐渐平息了一丝暴戾。而那片守护着它的生命血海,也仿佛感受到了我的善意,不再将我视为入侵者。
机会!
我的意识猛然凝聚成一把无形的、精巧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红色与灰黑色的交界处,在那亿万分之一的缝隙中,轻轻一“剥”。
“嗡!”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纯粹的、不带任何生命气息的灰黑色本源之力,被我成功地从血脉封印上剥离了出来!
紧接着,我用我的意识,小心翼翼地将这缕本源之力包裹住,引导着它,沿着大长老的经脉,向着外界退去!
外界。
我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而我对面,大长老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但她的眼中,却闪烁着无与伦比的激动与震撼。
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我们紧贴的手掌之间,一滴璀璨无比的液体,正从大长老的指尖,缓缓地、艰难地渗出。
那不是红色,也不是灰黑色。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纯净到极致的、仿佛融化了黄金的金色。
在那小小的、圆润的液滴之中,仿佛蕴含了亿万星辰,闪烁着一片浓缩的、璀璨的星空!
当这滴血液完全脱离大长老指尖的刹那,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后一软,被柳若烟及时扶住。
她看着悬浮在我掌心上空的那滴金色血液,虚弱到了极点,却又欣慰地笑了。
“你……通过了。”
“这滴‘神血’,就是……开启仪式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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