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通讯器在信息发出后,陷入了比以往更久的沉寂。林微光没有等待,她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完善了“灯塔计划”的方案,并让伊莎贝尔加快伪造“灯塔坐标”的细节,务必做到天衣无缝。
当回复终于抵达时,内容依旧简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灯塔计划’准。资源按需调配。」
「周锐事,依你策行事,权限已下放至周景明。」
「代价,本就是信任的组成部分。」
没有质疑她激进的免费策略,没有责备她用人失察的失误,只有全力的支持和一句近乎哲学层面的点醒。这种绝对的信任,比任何具体的指令都更能赋予人力量,也带来了更沉甸甸的责任。
林微光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复杂的情绪压下。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她立刻召见了顾知行,将陆时砚的批复告知。
顾知行虽然对免费策略的成本仍有担忧,但有了上方的明确支持,他不再犹豫,立刻全力投入到“灯塔计划”的推进中。筛选名单、拟定协议、协调物流和安装团队……庞大的工作量瞬间压了下来,整个“普罗米修斯”的商务和运营部门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与此同时,在地下实验室,伊莎贝尔团队精心炮制的“假灯塔”名单,已经通过技术手段,悄无声息地替换了周锐权限内所能接触到的真实文件。这份名单包含了三家看似合理、实则各有“玄机”的目标:一家是陆氏集团旗下完全可控的、安保森严的研发中心;一家是与周景明关系密切、便于布控的安保公司办事处;最后一家,则是一家背景复杂、与苏氏存在潜在竞争关系的欧洲财团设在迪拜的分支机构。
鱼饵已经撒下,只等鱼儿咬钩。
周景明那边也行动迅速。他对周锐的所有通讯渠道实施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控与记录,并布置好了反向追踪的陷阱。一张无形的网,在迪拜这座城市的电子海洋中悄然张开。
两天后,陷阱被触动了。
周景明的紧急通讯直接接入了林微光的办公室。
“目标通过一个加密的、一次性的匿名邮件服务,向外发送了信息,内容正是那三家假‘灯塔’的坐标和假的初步部署时间。”周景明的语气带着狩猎前的冷静,“接收方Ip经过多次跳转,最终溯源到一个位于西欧的服务器集群,与苏氏已知的一个外围情报节点吻合。确认,信息已送达苏氏。”
“他们有什么反应?”林微光问。
“目标收到回复指令:‘持续监控,等待接触。’”周景明回答,“对方很谨慎,没有立刻采取行动。但我们监控到,苏氏位于阿联酋的一个商务团队,其行程安排出现了微妙调整,似乎有向那家欧洲财团办事处靠拢的迹象。他们可能想进行实地验证,或者尝试接触、干扰。”
林微光嘴角泛起一丝冷意。苏氏果然上钩了,而且首先对背景最复杂、看似最容易切入的欧洲财团办事处产生了兴趣。这正合她意。
“让他们去碰碰钉子也好。”林微光道,“继续监控,记录下苏氏团队的所有行动。同时,确保另外两个假目标处于完全掌控状态。”
“明白。”
处理完外部陷阱,内部的清理也必须提上日程。周锐的存在,已经成了一颗必须拔除的钉子,但如何拔除,需要技巧。
林微光再次与伊莎贝尔沟通。
“伊莎,找一个合适的、非技术性的由头,将周锐暂时调离核心代码开发岗位。比如,让他负责整理一批前期的技术文档,或者参与一个无关紧要的、对外宣传用的技术演示模块搭建。”林微光指示道,“名义上是让他‘换换脑子’,积累不同经验,实则是剥离他的核心权限,避免他造成更大破坏,也便于我们控制。”
“我明白。”伊莎贝尔语气低沉,带着对背叛者的痛心和对团队损失的惋惜,“我会处理好的。”
安排完这一切,林微光才得以稍微喘息。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代价,本就是信任的组成部分。”
陆时砚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她想起周锐刚加入团队时,那双充满热情和求知欲的眼睛;想起他们一起攻克“棱镜”难题后,他兴奋得像个孩子的样子。是什么让他走到了这一步?是苏氏无法拒绝的金钱诱惑?是对“普罗米修斯”在巨头围剿下前景的悲观?还是两者皆有?
信任的建立需要漫长的时间和一砖一瓦的积累,而它的崩塌,往往只在一瞬间。这次事件给她上了沉重的一课:在残酷的商业战争中,光有技术理想和团队温情是不够的,必须辅以严格的制度、清醒的审视和必要时雷霆般的手段。
她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人事部门。
“启动新一轮核心技术人员的忠诚度与心理状态匿名评估,范围限定在‘萤火’和‘启明星’核心算法组。方式要足够隐蔽,由你亲自负责,结果直接向我汇报。”
“好的,林总。”
她不能因噎废食,但必须防微杜渐。
夜色渐深。
地上,“灯塔计划”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真正的首批灯塔用户开始在高度保密下进行接触。
地下,“萤火”的“破壁者”系统在排除干扰后,优化工作稳步推进。
暗处,对周锐的监控和苏氏行动的追踪仍在持续。
林微光如同一个置身于风暴中心的指挥家,努力协调着眼前纷乱复杂的交响。每一个声部都不能出错,每一个节奏都必须精准。
她不知道苏氏在验证假情报后会作何反应,不知道“创世纪联盟”的下一波攻势何时到来,也不知道团队内部是否还隐藏着其他未被发现的裂痕。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不能示弱。
冰山的决断给了她支撑,而暗线的收网,只是这场漫长战争中的一个插曲。
她坐回办公桌前,打开了“灯塔计划”的详细推进时间表。
下一个挑战,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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