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韩安禾重重地点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一定。”段俊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然后不再犹豫，转身骑上车，飞快地朝自己家奔去。
姚春花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看到儿子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脸诧异：“俊安？你不是跟安禾去公社了吗？怎么……”
“妈，紧急任务，我得马上走！”段俊安打断她，脚步不停地冲进屋里，迅速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行军背包。
姚春花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舍和担忧：“这……这么急？假还没休完呢！不能晚一天再走吗？”
“军令如山，妈，一刻也不能耽误。”段俊安动作麻利地检查着行李，语气斩钉截铁。
姚春花看着儿子匆忙的身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走上前，帮儿子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声音哽咽：“你这孩子……才回来几天啊……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跟安禾才刚处上……”她絮絮叨叨着，满是心疼和不舍。
“妈，对不起。”段俊安看着母亲发红的眼眶，心里也不好受，他抱了抱母亲，“替我照顾好安安。我没事，任务完成就回来。”
“哎，哎……好……”姚春花拍着儿子的背，声音哽咽，“工作要紧，家里不用惦记，安禾那边……妈会帮你照看着点……”
段俊安点点头，不再耽搁，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跨上自行车，朝着公社火车站的方向奋力骑去。
姚春花追到院门口，看着儿子迅速远去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尘土飞扬的路尽头，忍不住用围裙擦了擦眼角，长长地叹了口气。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去执行那不知危险几何的任务。
段俊安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尘土路的尽头，仿佛也带走了韩安禾身上那层肉眼可见的光彩。
她独自站在知青院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路，许久没有动弹，直到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才默默地转身回了屋。
韩安珩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姐姐的神色，见她进屋，连忙凑过去，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才笨拙地开口：“姐……段大哥他……他执行完任务肯定就回来了，你别太担心……”
韩安禾缓缓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反而更显脆弱。
她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背，声音有些沙哑：“嗯，我知道。我没事，小珩，别担心。”
她顿了顿，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的。”
韩安禾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静，但那双平日里清澈明亮的杏眼，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失去了几分神采，那强装出来的笑容背后，是难以掩饰的失落和空茫。
韩安珩看得心里发堵，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挠挠头，默默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她。
这一晚，东院格外安静。
颜菀白和宋文镜交换着担忧的眼神，却默契地没有去打扰韩安禾。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当韩安禾推开房门走出来时，除了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淡青，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她像往常一样，熟练地生火做饭，和弟弟一起安静地吃完早餐，然后拿起背篓和镰刀，准备出门去打猪草。
“姐，你……你真没事啦？”韩安珩有些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问道。
韩安禾停下脚步，回过头，阳光照在她脸上，那笑容看起来自然了许多：“我能有什么事？日子总要过的，活也总要干。快去上工吧，别迟到了。”
她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昨天那个站在路口怅然若失的人不是她一样。
等到颜菀白和宋文镜起身，看到的就是韩安禾如同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准备出门去打猪草的背影。
她脸上看不出丝毫昨日的阴霾，步伐依旧轻快，仿佛段俊安这几天的归来与离去，只是一场无痕的春梦，未曾在她生活中掀起任何波澜。
韩安禾表现得太过正常，正常得甚至有些反常。
可正是这种过于迅速和彻底的“恢复正常”，反而让东院关心她的人都有些无所适从，甚至小心翼翼起来。
颜菀白和宋文镜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他们都看得出韩安禾是在用忙碌和常态来麻痹自己，压抑那份骤然离别带来的情绪。
他们想开口安慰几句，却又怕不小心触碰到她伪装下的脆弱，反而弄巧成拙。
整个东院的气氛，因为这份小心翼翼和刻意的回避，反而显得比平时更加安静和微妙。
大家都像是走在薄冰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打破了韩安禾努力维持的平静假象。
只有沈延敬和李丁香，在最初的诧异过后，沈延敬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而李丁香则纯粹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韩安禾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大家的善意。
她也确实需要这种“正常”的生活来让自己快速将那份汹涌的思念和担忧深深埋进心底。
韩安禾照常打猪草，给孩子们讲故事，下工后看书学习，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段俊安回来之前。
只有韩安禾自己知道，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她会下意识地摩挲那条淡粉色的纱巾，会望着天空发呆，会在夜深人静时，将那张刚刚取回来还带着墨香的合影看了又看。
日子如同村边的小溪，看似平静无波地一天天流淌过去。
韩安禾的生活仿佛被设定好的程序，规律得近乎刻板：清晨打猪草，午后或写作学习或空间劳作，傍晚迎接下工回来的弟弟，日复一日。
她脸上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待人接物依旧温和有礼，甚至比以往更加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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