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的秋波映着残阳,将西岸的官道染成一片金红。韩信勒住胯下白马,银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线,望向远处那道巍峨的城郭——咸阳城的轮廓在烟霭中若隐若现,城楼的旗帜早已不是刘邦的“汉”字旗,而是一面褪色的秦字旗,在风中无力地耷拉着。
“将军,前方斥候回报,咸阳城门大开,守将章邯已率文官在城外十里亭等候。”副将策马前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诧异,“说是……愿献城归降,只求保全城中百姓。”
韩信的眉峰微微挑起。他本已备好攻城器械,甚至在军中推演了三次破城之策,却没料到章邯会如此干脆。他调转马头,对身后的三万将士扬声道:“传令各营,保持队列,不得擅自入城,违令者斩!”
“诺!”
大军继续前行,马蹄踏过渭水冲积的平原,扬起的尘土与田埂上的稻浪交织。沿途的村落里,百姓们扒着篱笆张望,看到这支军容严整的队伍,起初是惊惧,待看清士兵们腰间悬挂的“天”字令牌,有年长的老者突然朝着队伍的方向叩拜——那是秦地的礼节,是对秩序与安宁的期盼。
十里亭前,章邯一身素色官袍,免冠赤足,身后跟着二十余名文官,皆垂首而立。这位曾在巨鹿之战中与项羽对峙的名将,此刻鬓角已染霜华,脸上刻满了疲惫,见到韩信的骑兵逼近,他上前一步,拱手道:“罪臣章邯,恭迎天将军入城。”
韩信翻身下马,目光落在他微颤的肩膀上,声音平静:“章郡守不必多礼。我军入城,只为安定关中,不伤百姓,不犯库府,你若能约束属吏,维持秩序,过往之功过,可暂不追究。”
章邯眼中闪过一丝释然,深深一揖:“谢将军宽宥!城中粮仓、武库、户籍册皆已封存,官吏名册在此,任凭将军调遣。”他递上一卷竹简,双手微微颤抖。
韩信接过竹简,翻看几页,抬头道:“带我们入城。”
咸阳城的城门果然大开,吊桥平铺在护城河上,守城的士兵早已放下兵器,列在道旁,不少人低着头,不敢与骑兵对视。韩信策马入城,目光扫过街道两侧——商铺的门板大多紧闭,墙角堆着未清理的瓦砾,偶尔有门缝里探出孩童的眼睛,好奇而胆怯。
“传我令,”韩信对身边的亲兵道,“骑兵营驻守城门与街巷交汇处,步兵营接管武库与粮仓,文吏随章郡守核查户籍,医官营即刻开设临时医棚,为百姓诊治。”
军令如流水般传下,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骑兵们牵着马,沿着街道巡逻,脚步轻缓,生怕踏碎了路边的陶片;步兵们列着队,进入武库时动作整齐,没有一人私取军械;文吏们跟着章邯走进郡守府,开始清点户籍与文书,案牍的翻动声取代了往日的喧嚣。
最热闹的是西市的临时医棚。随军的医官们支起帐篷,摆开药箱,很快就有百姓抱着病孩前来求医。一个瞎眼的老妇被孙女搀扶着,摸到医官面前,颤抖着说:“大人,能给我孙女看看吗?她烧了三天了……”
医官连忙上前诊治,拿出随身携带的退烧药,又让辅兵取来热粥。老妇的孙女喝了药,很快便沉沉睡去,老妇对着医官连连叩拜,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可算有救了……”
韩信站在郡守府的高台上,望着城中渐渐恢复生气的街道,对身边的章邯道:“打开粮仓,按户籍分发粟米,每户五斗,孤寡老弱加倍。”
章邯一愣:“将军,城中存粮虽足,但分发给百姓,我军的粮草……”
“我军粮草随后便到,”韩信打断他,“百姓安稳,关中才能安稳。你是秦地人,该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章邯默然点头,转身传令。半个时辰后,粮仓外便排起了长队,士兵们用斛量着粟米,百姓们捧着陶盆,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有人甚至开始与士兵搭话,询问军中的规矩。
入夜后,韩信在郡守府查阅武库名册。章邯果然没有欺瞒,库存的矛戈、弩机、甲胄数量清晰,甚至连每柄刀的锻造日期都有记录。他指着其中一项问:“这里写着‘连弩五百架’,为何未曾在城防中见到?”
章邯躬身道:“此乃秦代遗留的器械,多年未曾修缮,恐已不能使用,故封存于内库。”
韩信起身道:“带我们去看看。”
内库的门被打开,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五百架连弩整齐地排列在架上,虽蒙着灰尘,却依旧能看出精巧的构造。韩信走上前,拿起一架连弩,试着拉动弓弦,竟还能扣动扳机,他眼中闪过一丝亮色:“找工匠来,这些都能修好。”
章邯连忙应声,心中对这位年轻将军的敬佩又深了几分——他不仅懂军事,竟还识得器械。
三更时分,城中已彻底安静下来。巡逻的骑兵换了班次,脚步轻得像猫;粮仓外的守卫抱着长矛,靠在墙角打盹,却保持着警惕;郡守府的烛火依旧亮着,韩信与章邯正在核对关中各县的布防图,竹简的翻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栎阳、高陵的守将已派人来报,”章邯指着地图,“皆愿归降,只等将军派人接管。”
韩信点头:“明日派赵都伯率五千人去栎阳,李什长率三千人去高陵,你派两名熟习当地情况的文官随行。”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他们,接管后照咸阳的规矩办,安抚百姓为先。”
章邯应下,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将军,突然明白为何天宇能在短短数年崛起——这支军队不仅有雷霆之势,更有春风化雨之心,攻城略地的同时,从未忘记“安定”二字。
次日清晨,咸阳城的商铺陆续开门。西市的商贩们卸下门板,看到巡逻的士兵对着他们点头微笑,便大着胆子摆出货物;东市的粮铺前,百姓们拿着分到的粟米,开始交换布匹与陶器;甚至有孩童跑到骑兵身边,好奇地抚摸战马的鬃毛,骑兵们竟也不恼,还从行囊里掏出麦饼递给他们。
韩信站在城楼上,望着这幅渐渐复苏的景象,对身边的参军道:“给主公写军报,就说咸阳已安,栎阳、高陵不日可定,关中平原尽在掌握。请主公放心,关中百姓,已渐归心。”
参军提笔疾书,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笔尖,也照在城下熙攘的人群上。咸阳城的晨雾渐渐散去,露出青灰色的屋脊与飘扬的“天”字旗,这座曾见证过秦代兴衰的都城,正在新的秩序中,缓缓睁开沉睡的眼睛。
而渭水依旧东流,带着关中平原的希望,奔向更远的中原,仿佛在预示着,这场兵不血刃的胜利,只是天下安定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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