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尽头那串移动的黑点与扬起的烟尘，如同死寂水面投入的石子，在秦枫心中荡开涟漪。
在这片危机四伏、生灵罕至的赤血荒原，如此规模的队伍行进，绝非寻常。
他立刻伏低身体，借助沙丘的起伏隐藏身形，同时将神识最大限度地向前延伸，小心翼翼地探查。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支队伍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确实是一支商队。
规模不算很大，约有二三十名成员。
队伍的核心是十几头体型庞大、形似骆驼但披覆着暗红色鳞甲、背负着沉重货物的“沙行兽”。
这些妖兽耐力惊人，是荒原长途跋涉的理想驮兽。
围绕着沙行兽的，是约莫十名左右的护卫。
他们大多半化人形，保持着明显的兽类特征，装备着相对统一的、闪烁着微弱符文的骨制或铁制兵器，气息彪悍，修为普遍在妖兵后期到妖将初期之间，为首的一名熊妖护卫队长，气息更是达到了妖将中期，与秦枫之前击杀的那头头狼相仿。
除了护卫和驾驭沙行兽的仆役，队伍中还有几名衣着相对体面、几乎完全化为人形（只保留着兽耳或瞳孔特征）的妖族，似乎是商队的主事或重要成员。
整个商队行进速度不快，但队形保持得相当严谨，护卫们警惕地巡视着四周，显然经验丰富。
“北上的商队……”秦枫目光闪烁，心中迅速权衡。
独自在荒原跋涉，不仅速度缓慢，需要时刻警惕无处不在的环境危险和妖兽袭击，更要独自面对诸如黑色沙暴之类的天灾，对精神和妖元的消耗极大。
而跟随一支目标一致、且有护卫力量的商队，则能规避掉许多麻烦。
商队常年行走于固定路线，对沿途的水源、危险区域、乃至天气变化都有更准确的判断，可以节省他大量探路和应对环境的心力。
同时，混在队伍附近，也能借助商队的声势，震慑许多不开眼的中低阶妖兽，减少不必要的战斗。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近距离观察妖界的贸易、信息交流，甚至可能从商队成员的闲聊中，听到关于北部、关于裂风妖王、乃至关于白枫的更多消息。
风险当然也存在。
商队人多眼杂，他必须更加小心地维持伪装，不能暴露身份和真实实力。
而且，商队本身也可能成为更大危险的目标，比如……沙匪。
但权衡利弊，暗中尾随这支商队，无疑是当前最优的选择。
主意已定，秦枫不再犹豫。
他维持着低姿态，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荒原上一块会移动的石头，远远地吊在商队后方约数里之外。
这个距离既能借助商队开辟的路径和气息掩盖自身行踪，又不会因为靠得太近而被商队护卫发现，引起误会或驱逐。
他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跟随着前方那支缓慢移动的队伍。
白昼，他借着商队碾过的足迹和残留的气息指引方向，避开了一些流沙区和潜伏着毒虫的怪异植物丛。
夜晚，当商队停下来扎营休息，点燃篝火布置警戒时，他就在远处找一个背风的沙窝或岩缝隐匿，一边休息恢复，一边默默观察。
他看到了商队护卫如何轮值守夜，如何布置简单的预警阵法；听到了营地中传来的、关于各地物产价格、某个妖王又颁布了新法令、或是哪里又发生了冲突的零碎交谈；也感受到了这支队伍在荒原上行进时，那份与孤独旅人截然不同的、带着明确目的性和集体力量的氛围。
通过观察，他对妖界的认知不再局限于骸骨城的混乱与荒原的野蛮。
他了解到，即使在战乱不休的背景下，贸易与交流仍在艰难地进行，妖石和妖丹是硬通货，一些特定的矿产、草药、乃至奴隶（战俘或小部落妖民），都是可以交易的商品。
他也隐约听到，商队似乎是要前往裂风妖王掌控下的一个边境重镇进行交易，这与他北上的方向大致吻合。
一切都如他预想的那般，尾随商队让他节省了大量体力和精力，行进速度反而比独自赶快时更快、更平稳。
他甚至有更多的时间来运转功法，巩固修为，炼化之前收获的那点微薄资源。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尾随商队的第四日下午，当队伍行进到一片遍布着巨大、风蚀蘑菇岩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呜——嗡——”
一声凄厉的、类似号角却又更加尖锐刺耳的声音，突兀地从侧前方的蘑菇岩林深处响起！
紧接着，伴随着漫天扬起的沙尘和狂暴的妖气，数十道骑着各种狰狞坐骑、挥舞着五花八门兵器、面目凶狠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沙地下蜂拥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商队狠狠扑去！
沙尘蔽日，喊杀震天！
“敌袭！是沙匪！结阵！快结阵！”商队中，那名熊妖护卫队长声嘶力竭地大吼，率先挥舞着一柄巨大的骨锤，迎向了匪群。
战斗，在瞬间爆发！
秦枫在远处的一块蘑菇岩阴影下屏住了呼吸，眼神锐利地观察着战场。
这群沙匪数量远超商队护卫，而且个个凶悍异常，配合默契，显然是在这片区域活跃多时的老手。
他们如同嗜血的蝗虫，瞬间就将商队的外围防线冲得七零八落。
鲜血顷刻间染红了沙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妖兽咆哮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商队护卫虽然个体实力不弱，但在人数和气势上完全被压制，节节败退，不断有护卫倒下，情况岌岌可危。
秦枫眉头微蹙。
他本不欲多事，沙匪与商队的厮杀在荒原上如同家常便饭。
他完全可以等战斗结束，或者趁乱离开。
但当他看到那些沙匪不仅抢夺货物，更是对商队成员（包括那些非战斗人员）痛下杀手，手段残忍，分明是要赶尽杀绝、不留活口时，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这等行径，与野兽何异？甚至更为恶劣。
他若袖手旁观，这支商队恐怕真要全军覆没于此。
更重要的是，这支商队是他目前北上最好的“掩护”和“向导”，若被沙匪屠戮殆尽，他不仅失去了这层便利，这片区域也可能因为沙匪得手而变得更加不太平，对他后续行程不利。
于情（虽微薄）于理（自身利益），他似乎都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但直接冲入战团暴露实力，是下下之策。
他的目光在混乱的战场中飞快扫视，最终锁定了几名正在外围指挥、气息均在妖将初期、显然是沙匪小头目的身影。
或许……可以换个方式。
秦枫眼中寒光一闪，体内那新生的、凝实的妖元开始悄然流转，一丝庚金剑意的锋锐被他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融入妖元之中。
他需要一次精准而隐蔽的远程打击，既要帮商队缓解压力，又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和真实实力。
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锁定了第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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