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深沉,山海关城楼上的喧嚣与火光,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
墙的一边,是劫后余生的关宁军士卒们,围着篝火,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用最粗野的笑骂宣泄着白日的血腥与恐惧,庆祝着来之不易的胜利。
墙的另一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二十七名白马义从,在城楼的阴影下,默默地做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他们没有言语,只有金属与皮革摩擦的细微声响。每个人都在检查自己的马具,擦拭自己的兵刃,将水囊灌满,将干粮塞进随身的行囊。动作精准、高效,像一部运转了千百遍的杀戮机器,每一个零件都知道自己的位置。
他们的首领,林渊,正负手立在女墙边,任由关外的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他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二十七道沉凝如山的呼吸,以及更远处,吴三桂那道充满了敬畏与探究的目光。
吴三桂确实在看。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不久前,他还是这山海关说一不二的土皇帝,是大明朝廷都要倚重拉拢的辽东猛虎。可现在,他却像一个初入军营的亲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的主将,试图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揣摩出那深不可测的心思。
他看着林渊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沉默的白马义从,再听听城下震天的欢呼,心中生出一种荒诞又无比真实的感觉。
这山海关,仿佛成了一座巨大的戏台。
城下的数万关宁军是看客,他们为胜利而狂欢,却不知道真正的胜负手,早已不在台上。而他吴三桂,是戏台的班主,负责敲锣打鼓,维持场面,确保戏能热热闹闹地唱下去。
真正的戏肉,真正的主角,却是眼前这即将踏入无边黑暗的二十八人。
他们要去唱一出真正的折子戏,一出名为“猎杀”的戏。对手,是满清的摄政王,多尔衮。
“大人。”吴三桂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两步,声音压得极低,“都……准备好了。”
“嗯。”林渊应了一声,转过身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吴三桂,这位刚刚还在战场上浴血搏杀的悍将,此刻却像个等待师长考校功课的学童,站得笔直,神情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渊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冲淡了他身上几分冰冷的杀气,多了些人间的烟火气。
“吴总兵,我让你发的财,可得看好了。尤其是多尔衮那几门红夷大炮,回头我让人运回京城,那可是宝贝。少一门,我可唯你是问。”
吴三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林渊在用一种轻松的方式,再次明确他“大管家”的身份。他心中一热,连忙躬身道:“大人放心!末将就是不吃不睡,也定将这份家当看得死死的!一根马毛都不会少!”
“不止是家当。”林渊的笑容敛去,神色变得郑重,“还有人。伤兵的医治,阵亡将士的抚恤,这是根本。我要让关宁军的每一个兄弟都知道,跟着我林渊,流血,不白流;卖命,有价值。”
吴三桂心头巨震,他深深地低下头,沉声道:“末将,明白!”
“明白就好。”林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戏唱好,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自己的战马。那匹通体雪白的战马打了个响鼻,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
二十七名白马义从无声地跟上,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人。
吴三桂站在城楼上,看着这支小小的队伍,在守城军官敬畏的注视下,悄无声息地通过吊桥,汇入城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之中。
他们没有打火把,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就是这二十八人,要去追猎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吴三桂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后背已是一片冰凉。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转身对着身后的亲兵吼道:“传令下去!把缴获的美酒都搬上来!告诉弟兄们,今夜不醉不归!篝火给我烧旺点,让鞑子的探子在三十里外都能看见!”
……
离开山海关三十里后,林渊勒住了马。
队伍停了下来,二十七骑在黑暗中静默着,与周围的荒野融为一体。
林渊闭上了眼睛,心神沉入脑海。
刹那间,斗转星移。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垠的星空之下,脚下,是一副巨大的、散发着微光的舆图。那正是大明国运图。
图卷之上,代表大明疆域的版图,依旧被大片的黑色墨迹所侵蚀,但北京城上空那血红的倒计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相对稳固的淡金色气运。山海关的位置,金光璀璨,如同一颗钉死在图卷上的太阳,将周围的黑气驱散了不少。
然而,顺着山海关往西,整条北方的防线,从蓟州、宣府到大同,都呈现出一种黯淡的、如同朽木般的灰败之色。尤其在大同的位置,一缕极其阴冷的黑气,正像毒蛇一般,悄然探出了头。
林渊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知道,多尔衮的选择,从国运的层面上,已经对大明造成了新的威胁。山海关之捷带来的国运提升,正在被这道新的裂痕所抵消。
就在此时,他身侧的星光微微汇聚,一道素雅的身影凭空出现。青衣罗裙,云鬓高挽,正是柳如是。
她在国运图中的投影,比在现实中更多了几分飘逸与空灵,眼神清澈,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纷扰。
“夫君此行,如龙入海,妾身本不该多言。”柳如是的声音,在林渊的心神中响起,温婉却又带着一丝凝重,“只是,妾身观这国运图之变,心中略有不安。”
“你说。”林渊看着她,眼神柔和。这些与他命运相连的女子,早已不是深闺中的附庸,而是他最核心的智囊。
柳如是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图卷上那条从山海关延伸至大同的灰败防线。
“多尔衮此举,看似是穷途末路的挣扎,实则是一招毒辣的试探。他就像一个经验老到的赌徒,在输光了身上的银子后,押上了自己的性命,来赌我们这间屋子,不止一扇门。”
她的分析,与林渊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赌对了。”林渊平静地说道。
“是,他赌对了。所以,即便夫君此次能于聚马坡斩断其爪牙,甚至侥幸除了多尔衮本人,也只是治标,而非治本。”柳如是的目光变得深远,“这条防线上的漏洞,已经被他撕开给天下人看了。今日走了一个多尔衮,明日,或许就是无数个想来分一杯羹的豺狼。”
她顿了顿,继续道:“因此,妾身以为,当务之急,除了解决多尔衮这头受伤的饿狼,更要着手巩固整条北方防线。修缮城墙,增筑堡垒,清查兵额,补充兵力,将从山海关到大同的九边防务,拧成一股绳。只有将这面墙修得固若金汤,才能真正让关外的野心家们,彻底断了念想。”
林渊静静地听着。柳如是的建议,是从整个大明安危的战略层面出发,弥补了他只专注于眼前战局的些许疏漏。
“你说的对。”林渊点了点头,“此事,等我从大同回来,便立刻着手。我会向陛下请旨,总领九边戎政,将这股力量,彻底握在自己手里。”
“妾身担心的,还不止于此。”柳如是黛眉微蹙,指向了图卷的另一处,那是山西与陕西的交界地带,那里,盘踞着另一股巨大的、翻涌不休的黑气。
“李自成。”
“北方的饿狼虽然受了伤,可西边的豺王,不过是在舔舐伤口,休养生力。”柳如是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忧虑,“李闯虽败于京城,但其根基未损,麾下数十万大军尚在。此刻,他盘踞在山西、河南一带,正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
“多尔衮入山西,看似是与我大明为敌,焉知他不会与李闯暗通款曲?一旦狼狈为奸,一南一北,夹击京畿,则山海关之捷,将毫无意义,我大明,危矣!”
柳如是的话,如同一记警钟,在林渊心头敲响。
他确实有些轻视了李自成。在他看来,一个已经被自己击败过的手下败将,暂时翻不起什么大浪。可经柳如是提醒,他才意识到,这条“百足之虫”,远未到死的时候。
而多尔衮的出现,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催化剂,让这两股势力,爆发出更可怕的能量。
林渊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看来,我的计划,得改一改了。”他看着图卷上大同的位置,又看了看李自成盘踞的方位,一个更大胆、也更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多谢你,如是。”林渊的心神从国运图中退出,意识回归身体。
他睁开眼,眼前的黑暗,似乎比刚才更加清晰。他能听到风声,虫鸣,以及二十七名亲卫平稳的心跳。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仅仅把目标放在多尔衮身上了。
他要做的,是在大同,布一个更大的局。
一个能将多尔衮和李自成,都拖进来的局。
他要在这山西之地,毕其功于一役。
“小六子。”林渊忽然开口。
队伍中,一名身材略显瘦削的骑士催马上前。
“在,渊哥。”
“传我的令,给我们在李自成军中的暗线。”林渊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告诉他们,就说我林渊,在山海关大败多尔衮后,拥兵自重,不听朝廷号令,正与吴三桂合谋,欲割据辽东,划江而治。”
小六子猛地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渊哥,这……这是为何?”
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要给李闯王,送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机会’。一个……可以让他和我‘联手’,共取大同,瓜分山西的机会。”
他抬起头,望向大同的方向,眼神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独有的兴奋与残忍。
“出发!”
一声令下,二十八骑再次启动,如同一支黑色的箭,悄无声息地射向了茫茫的旷野。
狩猎,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猎人盯上的,不止一头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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