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几人，正是那位二皇孙殿下的死忠之臣！”
此言一出，众人内心猛然一震。
“不至于吧？”
“有何不至于？”杨士奇反问。
“传闻此前，圣上本有意遣二皇孙离京就藩，却被以年幼未娶为由拖延……”
“如今太子殿下外出未归，能制衡二皇孙的权臣又尽数不在朝堂……更关键的是，圣上音讯全无。”
“倘若那位二皇孙心中确有异志！”
“恐怕……”
“眼下，正是最佳时机！”
随着杨士奇点破玄机，众人神思剧烈震荡。
就在此刻，工部主事于修明终于按捺不住。
“诸位……”
他平素寡言少语，加之年岁已高，在人群之中向来毫不起眼。
然而此刻他忽然发声，众人皆投去疑惑目光。
“或许现在……”
于修明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望着眼前巍峨森严的皇宫，仿佛直视一头正欲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但他的双眼中，仍存一丝微弱希冀。
“若二皇孙果真心怀图谋……”
“能阻止这一切的……”
“唯有一人了！”
话音落地，解缙、杨士奇面露惊疑，正欲追问，却见于修明已匆匆转身，步履急促地后退。
“老夫先行告退，诸位……”
“能否遏制朱允炆，能否令局势安稳如初，维持朝局平衡……”
“全系于那人一身了！”
说罢，他深深一拜。
“老夫心中预感极凶！”
“诸位……珍重！”
东宫之内。
朱允炆处置完那些二品大臣后，便命他们尽数集结于另一座大殿。
而他自己，则开始焚香沐浴。
他先至祖庙，在“宗政府”左右宗正的见证下，亲跪于祖庙之前，行天地大礼！
随后，他返回东宫……
静心敛神，静候黎明降临。
就在此时，吕氏步入殿中。
眼前的朱允炆，让这位母亲也不禁为之动容。
方才儿子所作所为，与往昔判若两人，可谓天壤之别。
她面上含笑，难掩心中激动。
“允炆，你终于长大了……！”
话未说完，神情忽转忐忑：“你父亲……”
然而，朱允炆却轻轻摇头：“父亲错过了最关键的时机，既然选择离京，不如永不归来。”
吕氏大惊：“允炆！你……”
“娘，除父亲外，还有一位至关重要之人。”
吕氏先是困惑，继而似是忆起何事，骤然变色。
“你是说……”
朱允炆起身，“我已命周骥率禁军前往……”
吕氏再度震惊：“允……”
“母亲安心，允炆尚不至于做出禽兽之举。”
朱允炆缓缓摇头，“只是，既然她已隐匿十年……”
“这十年间，她始终不愿现身人前。那不如，就此安守田园，做个寻常农妇便是。”
“至于父亲，他的离去，我也早已洞悉缘由。”
“母亲，父亲与祖父他们，从来未曾将我们放在心上。他们只追寻他们想要的东西。”
“既然如此……”
“我们也该争取自己想要的！”
钟山另一侧山脚之下，平安县。
这座已然成为大明着名“拼音乡”的小城，这大半年间，单凭依靠“字典与词典”的推行，已使成百上千户人家过上了富足生活。
在百姓眼中，京城那些权贵仿佛特意眷顾他们县一般，致使如今的平安县人人日子蒸蒸日上，红火非常。
印书坊的“订货单”，甚至已经排到了将近一年之后。
不仅如此——
前些时日，又传来消息，说是京城那边派来了几位工部官员，专程为提升“印刷技艺”而来。
据说新技术能让印刷速度大幅提升。
这般鼎力支持的程度，在周边几个县城中从未听闻。
唯有他们平安县，屡屡获得“特殊关照”。
这让平安县的百姓不禁暗自思量：莫非此地真乃风水宝地，才引得京城贵人如此垂青？当然……
这些人都未曾知晓，这一切，其实仅仅源于一个人。
而此刻，于修明趁着夜色匆匆赶回。
抵达平安县后，他第一时间便赶往家中，寻到了自己的孙子。
那位贵人对他的态度，于修明心知肚明——不过是对一名大明普通官员的寻常礼遇罢了。
或许，在皇爷所留下的“护卫力量”面前，他自己连觐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但他的孙儿不同！
抱着虽已困倦打盹，却仍察觉到爷爷神色凝重、因而表现得格外乖巧的小于谦。
于修明在天将破晓之际，终于来到了那座幽静小院。
院中，篝火微燃。
他一路走来，竟未遇任何阻拦。
在这凛冽寒冬之中，那位年约五十余岁、面容慈和的妇人，正静静伫立于庭院中央，凝望着角落的一堆农具出神。
见到她的一瞬，于修明仍觉恍惚。
今日变故发生之后，天下之人恐怕皆以为，大明的天要变了。
可于修明却无比清楚：
有她在，大明的天，就绝不会塌！
谁能想到，当年众人以为早已辞世的马皇后，如今竟安然隐居于此——
在这片已被誉为“拼音之源”的平安县中。
“老师！”
小于谦一见马皇后，立即脆声唤道，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
妇人转过身来，看见来人，眉头微皱：“这般寒冷天气，带孩子过来作甚？”
于修明立刻躬身低头，“皇后，臣实属迫不得已。今日之事……”
“今日发生了什么，我已知晓。”马皇后轻声道，“那老头子一向固执，偏要与允熥一同登台，如今……”
这件事本非隐秘，她始终密切关注着局势。
只是——
出乎于修明意料的是，眼前的马皇后，竟无半分悲戚之色，反而眸中隐约透着一丝期待。
这与他刚才踏入院门时，看到她凝望农具、若有所思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原以为，她是因皇爷安危而忧心忡忡……
可现在看来——
“皇后，皇爷恐有不测！眼下宫中，三皇孙已将所有二品以上大臣尽数更换，齐泰等人亦被调入……”于修明急忙将所知一切如实禀报。
却不料，马皇后只是轻轻一叹。
“允炆……”
“这孩子，终究还是动手了么？”
“什么？”于修明震惊不已，愈发觉得眼前这位皇后，其反应与自己预想全然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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