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碎石往前走,锈剑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湿漉漉的血痕。掌心那枚缺角铜钱还在发烫,像是被谁隔着千年岁月攥紧了手心。账本上的“咎”字越洇越大,墨迹边缘泛起暗红光晕,像有人用指尖蘸着血,在纸上重新写了一遍宿命。
封印台的裂缝又宽了一寸,里头涌出的气息带着铁锈味,吸一口,喉咙里就泛起腥甜。我刚迈进一步,脚底地面猛地一颤,整座皇陵像是被人从地底下踹了一脚。
“别再往前了。”司徒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沙哑得不像话。
我没回头,“你拦得住我?”
他没答,却突然撕开衣襟。
我眼角一跳。他心口七道紫黑色剑痕排成星图,和封印台上浮现出的纹路一模一样,连弧度都分毫不差。他喘着气,右臂的星河裂痕已经爬到肩头,光点簌簌往下掉,像沙漏快流尽的最后一捧沙。
“师父当年画阵,用的是我的血。”他说,“我不是账房先生……我是这阵眼的‘锁’。”
我盯着那七道伤,脑子里轰地炸开——三年前他总在夜半温酒,说“掌柜的,记得擦剑”。原来不是提醒我,是在提醒自己。
我咬破手掌,把血按在封印纹路上。
刹那间,大地像被谁掀了个底朝天。七道赤红地脉从四面八方窜出,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七芒星阵,和账本里藏的那张图完全重合。灵气逆流成漩涡,卷得人站不稳,连呼吸都像吞刀子。
司徒明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右臂的星河之光几乎熄灭。
“你干什么!”他嘶吼,“这阵还没归位,你引它出来,等于抽干灵脉!”
“那也比等死强。”我抹了把鼻血,“你当这封印是镇妖的?我看它是拴狗链子,把你们俩都套进去了。”
话音未落,赵无锋突然动了。
他原本跪在地上,这时猛地抬头,眉骨旧伤崩开,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他一把抄起断剑,横在身前,眼神浑浊却带着杀意。
“阵眼……需要三个人……”他喃喃,“主祭、执剑卫、祭品之躯……缺一个,魂飞魄散。”
我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他瞪着我,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你是主祭……我是执剑卫……而他——”他指向司徒明,“是祭品之躯!我们三个,是师父布下的最后防线!”
轰隆!
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整座大殿晃得梁柱开裂。黑雾从裂缝里喷涌而出,裹着无数扭曲面孔,凄厉嚎叫着扑向我们。
我反手将锈剑插入地面,剑身嗡鸣,震退几缕黑气。司徒明靠在断柱上,只剩右臂还连着身体,嘴里还在念:“记得……擦剑……”
赵无锋喘着粗气,剑尖插地,勉强撑住身子,“当年……我们三人合力封印妖主……可妖主残魂未灭,借轮回转生,潜伏人间……师父知道瞒不住,才把你藏在当铺……让我守着罗盘……让他化作剑灵……”
“所以你们都认得我?”我冷笑,“就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因为你不能知道。”司徒明抬起仅剩的眼睛,“一旦觉醒,因果反噬。师父宁可让你当个咸鱼掌柜,也不愿你走上这条路。”
我呸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那我现在算什么?被蒙在鼓里的工具人?”
话刚说完,脚下地脉突然倒灌。红光逆冲而上,直贯头顶,我脑中轰地炸开一片雪亮——
我看见自己站在高台之上,手持七剑,脚下是燃烧的城池。司徒明被钉在阵心,七道剑痕贯穿胸膛。赵无锋跪在一旁,手中长剑染血,正往自己心口扎。老道士站在最前方,木腿敲着地面,声音冷得像冰:
“此阵以命为引,以血为契。若有一人退缩,三界皆焚。”
画面一闪而逝。
我踉跄后退两步,耳膜嗡嗡作响。原来不是梦。那些夜里醒来看见的剑痕,全是我亲手刻下的。
赵无锋忽然抬头,盯着我,“你还记不记得……最后一剑是谁斩的?”
我摇头。
“是你。”他声音低沉,“你斩断了妖主命脉,也斩断了自己的记忆。师父说,唯有忘却,才能重来。”
司徒明忽然剧烈咳嗽,右臂的星河彻底熄灭,整个人往后一仰,靠在石柱上不动了。
我冲过去扶他,“喂!醒醒!你不是说要监督我练剑吗?这才几天,就想撂挑子?”
他眼皮颤了颤,嘴角扯出一丝笑,“掌柜的……你终于……肯站直了。”
我胸口一堵。
低头看账本,上面的“咎”字竟开始蠕动,慢慢变成一行小字:“井底见,命相连。”
我猛地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半块桃酥。它还在发烫,和枕头下那半块遥相呼应。师父说过:“甜才能压住苦。”可他没说,这甜是拿命换的。
赵无锋挣扎着站起来,剑拄地,“现在怎么办?封印破了,妖主随时会醒。”
“那就补上。”我抹了把脸,“既然我是主祭,就得把这烂摊子收尾。”
“怎么补?”他问。
我看了眼司徒明,又看了眼赵无锋,“你们两个,一个是祭品之躯,一个是执剑卫。我这个主祭虽然失忆,但血还在,剑还在。”
我举起锈剑,对准掌心,狠狠一划。
鲜血喷在封印纹路上,七芒星阵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刺目。地脉震动加剧,石板一块块炸裂,灵气乱流割得皮肤生疼。
“你疯了!”赵无锋吼,“没完成归位就强行续阵,你会被抽干!”
“那也比看着你们一个个散架强。”我咧嘴一笑,“再说了,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命硬。从小睡当铺地板都没得风湿,还能栽在这儿?”
话音未落,封印裂缝猛然扩大,一股巨力从里头拽出来。我脚下一滑,半个身子被吸入。
赵无锋扑上来抓住我手腕,司徒明用仅存的意识催动最后一丝星河之力,缠住我的腰。
“别松手!”赵无锋咬牙,“你要是死了,谁来还我那三百两赊账!”
“放心!”我反手攥紧他的胳膊,“我还欠你一顿酒呢!”
地底轰鸣不断,黑雾翻腾,裂缝深处,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我盯着那双眼,举起沾血的锈剑,冲它晃了晃。
“来啊。”我说,“这次我不逃了。”
剑柄上的血开始往下滴,一滴,两滴,落在尚未闭合的阵纹中央,发出滋滋轻响。
第三滴血落下的瞬间,司徒明的手突然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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