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肋骨往下淌,滴在账本上,那行新字“持国天王,欠款未结”像活了一样,微微颤动。我盯着它,还没来得及笑出声,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微光飘落。
是司徒明。
他只剩半片琉璃镜框挂在额前,右眼的星河纹路早已熄灭,整个人像被风吹散的纸灰,一缕一缕地往虚空中飘。他张了张嘴,声音断得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你……别信……”
话没说完,风一卷,他整个人晃了晃,光影裂成细沙。
我伸手去抓,只捞到一团温热。
掌心一沉——不是魂,不是剑,是一块半焦的桃酥。
老道士常揣在怀里、边走路边啃的那种。
我愣住。这玩意儿怎么会在他手上?更怪的是,它居然还冒着热气,香得离谱,一股子陈年檀味直冲脑门,跟我六岁那年被推下悬崖前,塞进嘴里的那块一模一样。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我低头,用沾血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胸口那把锈剑,声音不大,但够狠,“别死得连账都算不清。”
话音刚落,剑身嗡了一下,像是回应,又像是打了个嗝。
就在这当口,头顶金光暴涨。
持国天王动了。
他依旧盘坐虚空,琵琶横在膝上,七根断弦无风自鸣。可这一次,音浪不是从耳入,而是直接钻进五脏六腑,像有人拿凿子在心口刻字。
“天规不可违。”
四个字,每个音符都带着法则之力,砸得我膝盖发软,喉头一甜,差点当场跪下去。
我咬牙,左手死攥着那块桃酥,右手一把按住账本。烫得吓人,但我不撒手。上一回认账,是跟自己斗;这一回,是跟天道掰手腕。
多世共执的剑意在我胸口翻腾,锈剑跟着震,一圈圈往外扩散,勉强撑起一层薄薄的屏障。可那琵琶声越来越急,像催命的鼓点,每响一下,内脏就像被拧了一圈。
我知道,这不是比谁力气大,是比谁先崩。
可司徒明还没说完话。
我闭眼,把桃酥贴上眉心。热气顺着额头往脑子里钻,一瞬间,无数画面炸开——
寒冬夜里,他端着一碗酒放我桌上,说“驱寒”。
我偷懒睡着,他默默替我擦那七柄破剑,动作轻得像怕吵醒什么。
第五卷冥狱裂隙,他左臂化作星尘消散时,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原来他早就不完整了。
归墟剑灵残魂,镇守当铺二十七年,就为了等我醒来。
“你说账目能算尽人间因果……”我嗓音发抖,却一字一顿,“那这一笔,你记在哪一页?”
风停了。
账本残页无风自动,一行小字悄然浮现:
**“去地十八层,取归墟本源。”**
字迹熟悉,是他批注账目时常用的笔法,工整里带点刻薄劲儿。
我睁眼,心头一热。
他还记得写账。
可再抬头,司徒明已经没了。连那半片琉璃镜框都化成了光点,随风散尽。刚才站的地方,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只有我手里这块桃酥,还热着。
我刚想说话,头顶琵琶声骤然拔高!
第七根断弦猛地绷直,音浪如刀,直劈心脉。我闷哼一声,胸口那把锈剑剧烈震颤,几乎要脱体而出。眼前发黑,耳朵里全是嗡鸣,仿佛整个三十三重天都在对我宣判死刑。
“天规不可违。”
“逆因者,当诛。”
持国天王的声音冷得像铁,可我听得出来——他在怕。
怕我真把账算清了,怕我把因果翻个底朝天。
我撑着没倒,一手捂心口,一手死死攥着账本。桃酥还在发热,热得发烫,像是要把我的掌心烧穿。
就在这时——
一道青光从斜刺里射来。
苏红袖的玉坠不知何时飞了出来,悬在我头顶,青纹顺着光线蔓延,竟自主凝出一条光带,缠住我全身。那音浪撞上去,像是泥牛入海,全被吸了进去。
我一愣。
她人没现身,连气息都没察觉到,可玉坠却像活了过来,护得严丝合缝。
这不像巧合。
这像血脉里早就定好的规矩——他伤,它挡;他死,它替。
琵琶声戛然而止。
持国天王眉头一跳,眼中金光微闪,似乎也没料到这一出。他手指一勾,断弦欲再起,可玉坠青光一闪,竟反向震出一道波纹,逼得他琵琶微颤,不得不收势。
我喘了口气,低头看手里的桃酥。
它不说话,也不发光,就静静地躺在那儿,香得让人想哭。
可我知道,它带来的不只是记忆。
是钥匙。
是司徒明用最后一点魂火,给我指的路。
我缓缓站直,把桃酥小心塞进怀里,紧贴心口。锈剑还在震,账本还在烫,玉坠的光带缓缓收回,消失不见。
抬头,正对持国天王。
他没再动,也没说话,只是琵琶横在膝上,七根断弦微微颤动,像在等下一击。
我没躲,也没攻。
而是翻开账本,找到那行小字,用血指重重划了一下:“去地十八层,取归墟本源。”
字迹没化,反而吸了我的血,微微发亮。
我合上账本,拍了拍灰,咧嘴一笑:“司徒先生,这次算你预付款。”
然后,我转身,面向虚空深处。
一道幽蓝裂隙静静悬在那里,深不见底,边缘泛着暗红光晕,像是通往地底十八层的门缝。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腐土和铁锈的味道。
我往前走了一步。
锈剑突然轻了一下。
不是断了,不是消失了,是……变轻了。
像是卸了什么担子,又像是在提醒我——
该走了。
我抬脚,踩上裂隙边缘。
脚下石头松动,一块碎石滚落,往下掉,却始终听不到落地声。
我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持国天王仍盘坐着,琵琶不动,眼神冰冷。
玉坠没了动静,苏红袖不知在哪。
司徒明彻底没了痕迹,连灰都没剩。
只有我胸口那把锈剑,轻轻嗡了一声,像是在催我。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
怀里的桃酥突然烫得惊人。
我低头,只见它表面裂开一道细缝,一缕极淡的金线从裂缝中渗出,浮在空中,竟指向裂隙深处。
与此同时,账本“啪”地弹开一页,空白纸上浮现三个字:
**“快走。”**
字迹潦草,不是司徒明的笔法。
倒像是……老头子写的。
我瞳孔一缩,刚要细看——
头顶琵琶弦猛然一震!
一道音刃破空而来,直斩我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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