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刃破空,直取后颈。
我动不了。不是被定住,而是身体自己不听使唤——怀里的桃酥烫得像刚从炉子里捞出来,胸口那把锈剑嗡得像是要炸开,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沉,偏偏脑子清醒得能数清天上飘的每一片云。
可我知道,再不动,脑袋就得搬家。
就在那音刃离脖子只剩半寸时,玉坠先动了。
它自己从我怀里飞了出来,悬在半空,青纹流转,像活蛇一样顺着气机往上爬。我没拦,也没躲。当铺干了这么多年,什么物件该动、什么不该动,我心里有谱。这玉坠打第七卷起就时不时抽风护主,今儿这一出,八成也不是巧合。
我咬牙,左手猛地按上左胸。
那里有个胎记,形状像断了一角的铜钱,从小就有,老道士说那是“命根子”,碰不得。可现在顾不上了。我手指刚贴上去,玉坠青光轰然炸开,一道细线直冲天际。
天裂了。
不是比喻,是真的裂了。
云层像被谁撕开一道口子,紫金交错,雷光翻滚。紧接着,一个影子缓缓浮现——
老道士。
他穿着那身脏兮兮的道袍,腰间挂着葫芦,右腿木义肢晃晃悠悠。他手里握着一把剑,正是我刚斩断法则之网时认主的“斩天机”。可他没指向别人,剑尖对准的是自己的心口。
一寸寸,刺了进去。
动作慢得让人发疯,可每一帧都清晰得刺眼。他眼角有泪,嘴角却扬着,像是解脱,又像是告别。那表情我熟,三年前他失踪那天早上,给我留完桃酥转身走时,就是这副模样。
我喉咙发紧,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体内那把锈剑,突然开始消失。
不是断裂,不是碎裂,是一寸寸化作光尘,顺着经脉往心口聚,然后被那天空中的幻象一点点吸走。我伸手去抓,只摸到一片虚无。它不在了,连震都不震了,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
“你看见了吗?”我盯着天上的影子,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你亲手把我喂出去的剑,又亲手拿回去?”
没人回答。
只有风在吹,玉坠还悬着,青光未散,像根线,一头连着天,一头连着我。
我忽然笑了。
“行啊老头子,玩这套。”我抹了把鼻血,抬手就在虚空划了个字——“无咎”。
血指写完最后一笔,指尖一颤,那字竟没消散,反而泛起微光,像盏小灯,照得我眼前一清。
我盯着幻象细节看:他葫芦没动,黑水还在里面晃;他刺剑时手腕稳得不像凡人,可眉头皱了一下,像是疼,又像是释然。这说明——这不是被迫的,是他自己选的。
那锈剑消失,也不是剥夺。
是归源。
我正想着,耳边忽地炸开一声狂笑。
“哈哈哈!陈无咎!你的剑不认你了!它自己跑了!你还算什么剑主?!”
夜无痕从裂隙侧面踱步而出,银发乱舞,红绳铜铃叮当作响。他右眼那块破碎琉璃瞳闪着诡异光,左手一扬,三道因果红线射出,缠上我四肢,用力一拽,骨头咯吱作响。
“看看你!”他跳起来,像个说书说到高潮的疯子,“没了剑,你就是个账房先生!还是个连账都算不清的废物!你师父都不要你了,你还站在这儿装什么英雄?”
我被红线扯得单膝跪地,膝盖砸在石面上,疼得眼前发黑。
可我没低头。
我抬头看着天,看着那个还在慢慢把剑插进心脏的老道士,忽然问:“司徒明走之前,有没有说过一句话?”
夜无痕一愣:“什么?”
“他说——‘别信账本’。”我咧嘴一笑,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可他最后写的那一行字,我又为什么得信?”
话音落,我右手猛地拍向地面。
账本从腰侧滑出,啪地翻开,正好停在那行“去地十八层,取归墟本源”上。字迹吸了我的血,微微发亮。
夜无痕脸色变了:“你敢——”
他话没说完,我胸口影子一动。
归墟剑灵出来了。
只剩半截身子,右臂残存,脸上那半片琉璃镜框早没了,可星河纹路在他眼底重新燃起。他没看我,也没看夜无痕,而是抬手一揽,将那些即将消散的光尘尽数托住。
锈剑的最后一寸光芒,落在他掌心。
他低头看了眼,轻声说:“因为真正的剑,在你心里。”
声音不大,可整个空间都静了。
夜无痕的红线僵在半空,天上的幻象停顿了一瞬,连风都停了。
我怔住。
他转头看我,眼神像当年在当铺里敲算盘骂我偷懒时一样严厉:“你以为七剑共主靠的是几把破铁?你以为通天剑意是从外头捡来的?”
他掌心的光尘缓缓旋转,凝成一道星河印记,烙进他残躯之中。
“你早就有剑了。”他说,“只是你一直不敢承认。”
说完,他身影开始淡去。
我伸手想抓,只捞到一缕星光。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但我知道他说了什么。
——“别躺了,掌柜的。”
我慢慢站直。
胸口空荡荡的,没有剑,也没有震颤。可我清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桃酥还在怀里,温热未散。账本合上了,贴在腰侧。玉坠缓缓落回我掌心,青纹收敛,像完成了使命。
我抬头看天。
老道士的幻象正在消散,剑已没入心口,他笑着,闭上了眼。
风起了。
吹动我的衣角,也吹动耳垂上那枚缺角铜钱。
它轻轻晃了一下。
我抬手,摸了摸左胸的胎记。
然后,我笑了。
“老头子,你把剑收回去,行。”我对着天空喊,“但下次见面,我得让你看看——我心里那把,比你这把,利不利。”
话音未落,我猛然转身,面向裂隙深处。
脚步刚动——
怀里的桃酥突然剧烈发烫。
我低头,只见它表面那道裂缝中,金线暴涨,直指幽蓝裂口深处。
与此同时,账本猛地弹开一页,空白纸上浮现三个潦草大字:
快走。
字迹歪得像醉汉写的,可我一眼认出。
是老头子的笔迹。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头顶琵琶弦再次震动!
一道更疾、更狠的音刃劈下,带着撕裂神魂之势,直斩我天灵盖。
我抬手,没有去挡。
而是将玉坠紧紧攥在掌心,迎着那音刃,往前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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