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霜寒城外,广袤无垠的雪原之上,旌旗招展,人马喧嚣。雪国王室一年一度的冬猎大典,在初霁的冬日阳光下拉开帷幕。寒风依旧凛冽,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却丝毫无法减弱参与者的热情。
国王赫连博一身玄黑镶白熊皮的猎装,骑在一匹神骏的雪龙驹上,威仪万千,居于队伍最前方。王后与灵儿公主同乘一辆由八匹雪白驯鹿牵引的华丽雪橇车,紧随其后。灵儿今日穿着一身火红的骑射服,外罩雪白狐裘,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动人,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目光不时焦急地扫视着队伍后方。
阿忘(潘二郎)骑着一匹相对温顺的白马,位于王室亲卫队列的靠后位置。这是他自冰心殿出来后第一次公开露面。他依旧穿着那身驸马礼服,脸色虽比之前红润了些,但刻意保持着几分苍白虚弱之态,眼神低垂,仿佛重伤未愈,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漠然。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那先天一炁正如同蛰伏的潜流,在经脉中缓缓奔腾,将他的感官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敏锐程度。他能清晰地听到百米外雪兔跑过雪地的窸窣声,能感觉到风中夹杂的、来自不同方向的或强或弱的气息波动,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那些投向他的目光中蕴含的复杂情绪——好奇、审视、忌惮,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杀意。
赫连博此举,果然是将他置于了风口浪尖。阿忘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队伍浩浩荡荡驶入预定的猎场——一片被连绵雪山环抱的巨大冰蚀谷地。谷地中稀疏分布着耐寒的雪松和冰棘丛,是雪狐、雪狼、乃至凶猛雪熊出没之地。
号角长鸣,冬猎正式开始。骑士们呼喝着散开,驱赶猎物,弓弦震动声、箭矢破空声、野兽的嘶吼声顿时响成一片。赫连博一马当先,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接连射倒几头惊慌逃窜的雪鹿,引来阵阵喝彩。大王子赫连战也不甘示弱,率领一队亲卫,追逐着一小群雪狼,展现出精湛的骑射功夫。
阿忘并未参与狩猎,只是勒马停在一处地势稍高的雪坡上,静静地看着。他的任务,或者说赫连博赋予他的“角色”,似乎就是当一个安静的旁观者。灵儿几次想驱车靠近他,都被王后以安全为由制止了,只能远远地投来关切的目光。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午后,天色悄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寒风骤然加剧,卷起漫天雪尘,能见度迅速下降。
“陛下,要变天了!恐有暴风雪!”经验丰富的侍卫长巴图鲁策马靠近赫连博,沉声提醒。
赫连博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微蹙,正要下令收队回营——
“咻!咻咻!”
数支淬着幽蓝寒光的弩箭,毫无征兆地从侧翼的雪松林中疾射而出,目标直指国王赫连博!箭速极快,角度刁钻,分明是高手所为!
“护驾!”巴图鲁怒吼一声,挥刀格开两支弩箭,但第三支箭已逼近赫连博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赫连博猛地一侧身,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溜血珠!几乎同时,更多的黑衣人从雪林中涌出,手持利刃,悍不畏死地冲向王室核心队伍!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攻势凌厉,显然不是寻常刺客!
“有埋伏!结阵御敌!”赫连博临危不乱,拔出腰间宝刀,目光冰冷如霜。侍卫们迅速收缩,将国王、王后和公主的雪橇车护在中央,与刺客战成一团。
场面瞬间大乱!马匹受惊,四处狂奔,队伍被冲散,惊呼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响彻山谷。
阿忘在雪坡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瞳孔微缩,这些刺客的身手和战术,与冬祭那晚袭击商队的“雪狼团”如出一辙!是赫连威的人?还是……另有一股势力?他们的目标真的是国王吗?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凌厉的杀机,如同毒蛇般,悄然锁定了……灵儿公主所在的雪橇车!两名刺客借着混乱,如同鬼魅般绕过了外围的护卫,直扑雪橇!
“灵儿小心!”阿忘心中一惊,几乎是不假思索,猛地一夹马腹,白马吃痛,朝着雪橇方向冲去!他此刻距离雪橇尚有百丈之遥,中间隔着混乱的战团和受惊的人群!
眼看那两名刺客已挥刀砍向雪橇旁惊慌失措的侍女,车内的灵儿吓得花容失色!
阿忘眼中混沌之色一闪,体内先天一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他弃马腾空,脚踏惊马之背,借力一跃,身形如大鹏展翅,竟在混乱的人群头顶掠过数丈!同时,他并指如剑,指尖那缕凝练的透明剑炁激射而出,并非攻向刺客,而是射向雪橇前方一处积雪!
“噗!”
剑炁没入雪地,一股无形的气浪猛地炸开,卷起漫天雪尘,瞬间遮蔽了刺客的视线,也稍稍阻碍了他们的攻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名刺客一愣。趁此间隙,阿忘已如流星般坠落在雪橇之前,将灵儿护在身后!他手中并无兵器,只是赤手空拳地站在那里,周身却自然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沉静气势。
“阿忘!”灵儿看到他,又惊又喜,更多的却是担忧。
那两名刺客对视一眼,眼中闪过狠厉之色,一左一右,挥刀夹攻而来!刀风凌厉,显然都是好手!
阿忘深吸一口气,将灵儿牢牢挡在身后。面对左右袭来的刀光,他没有硬接,而是脚下步伐一变,身形如同鬼魅般晃动,竟是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刀锋!正是他这些时日观摩雪国武技,结合自身对身体的极致掌控,隐隐领悟出的步法雏形!
同时,他左右手齐出,指尖剑炁再吐!这一次,不再是干扰,而是精准地点向两名刺客持刀的手腕!
“嗤!嗤!”
两声轻响,伴随着惨叫!两名刺客手腕剧痛,钢刀险些脱手!他们惊骇地看着手腕上那两个深可见骨、边缘焦黑的细小孔洞,又惊又怒!
“找死!”其中一人怒吼,弃刀用掌,一掌拍向阿忘胸口,掌风带着阴寒之气!
阿忘不闪不避,眼中寒光一闪,竟也是一掌拍出!双掌相交,没有巨响,只有一股诡异的吸力从阿忘掌心传来!那刺客只觉得自己的阴寒掌力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化解得无影无踪,反而有一股灼热中带着冰冷撕裂感的气劲顺着手臂经脉逆冲而上!
“啊!”刺客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麻木,踉跄后退,口喷鲜血!
另一名刺客见状,心胆俱寒,不敢再战,虚晃一招,转身欲逃。
阿忘岂能让他逃走?他脚尖一点,身形如电追上,一指点向其背后大穴!剑炁透体而入,那刺客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电光火石之间,两名精锐刺客已被解决!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全靠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和对自身力量的极致运用!
周围目睹这一幕的侍卫和侥幸未死的侍女都惊呆了!这位一直以“重伤虚弱”形象示人的驸马,竟然有如此恐怖的身手?!
灵儿更是睁大了美眸,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阿忘,心中充满了震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然而,阿忘却并未放松警惕。他感觉到,那股锁定灵儿的凌厉杀机,并未消失,反而……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一股远比刚才两名刺客强大数倍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从混乱战场的阴影中,牢牢锁定了他!
阿忘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不远处一片被风雪笼罩的雪松林。那里,一个戴着青铜面具、身形模糊的黑衣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冰雪融为一体。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如同万年寒冰,不带一丝感情,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杀意!
真正的杀手,终于出现了。
阿忘将灵儿轻轻推向身后赶来的侍卫,低声道:“带公主退到安全处。”
他独自一人,面向那片雪松林,体内先天一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周身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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