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铅的黑布,沉在第十二城的西门上空,压得人胸口发闷。
燕云军的嘶吼混着火焰的噼啪声,搅得战场沸反盈天 ——
守西门的第五城小队,正用血肉之躯堵着攻城的浪。
队长陈默的左眼蒙着渗血的粗布条,血顺着布条边缘往下滴,糊住了半张脸,箭伤未愈的右眼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钉子。
他攥着硬木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弓臂都被捏出了浅痕,每一支箭都贴着弦飞出去,精准扎进敌兵的咽喉,箭羽上还沾着他自己没干的血。
“队长!木栅栏快烧穿了!”
一名士兵的胳膊被火燎得通红,皮肤起了水泡,血顺着弓臂往下淌,在弓梢积成小血珠,却依旧死死拉着弦,羽箭擦着燃烧的栅栏射向操控火阵的修士,“咻” 地钉在对方的肩甲上。
陈默擦掉眼角渗出的血,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撑住!我们守的不是西门,是第五城的脸!王队长还在断桥养伤,他说过,第五城的兵,没有逃兵,只有死兵!”
话音刚落,燕云军的修士就催动灵力,数道赤红色的火蛇像活过来的烙铁,直冲木栅栏 ——
“轰” 的一声爆响,栅栏瞬间燃起冲天大火,火星溅在士兵们的棉甲上,“滋滋” 烧出黑洞,很快燎到皮肉。
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扑过去,想用后背压灭火焰,却被火蛇缠上了胳膊,浑身瞬间燃起大火。
他惨叫着,却没退,反而嘶吼着冲向敌阵,死死抱住一名修士滚进火里,“同归于尽” 的喊声被火焰吞掉时,他的手还攥着腰间的第五城军牌。
陈默拉满弓,弓身弯成满月,羽箭带着风声穿透对方的灵力护罩,直刺火阵中最显眼的修士胸膛。
可没等他松气,另一名修士的灵力就像重锤般砸在他胸口 ——
陈默像断线的风筝般摔在城墙上,“咚” 的一声闷响,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旧军装,却依旧伸着手去够掉在地上的弓,指尖离弓梢只有半寸,又无力地垂下。
“队长!”
士兵们嘶吼着围过来,有的用刀劈向冲上来的敌兵,刀刃砍在玄甲上 “铛铛” 响,有的用身体护住陈默,后背硬生生扛着敌兵的刀。
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却没有一人后退,直到最后一名士兵倒在火中,他的手还攥着块刻着 “第五城” 的木牌,火舌舔过木牌,焦黑了边缘,却没烧尽那三个字的棱角,笔画依旧硬朗。
城楼上的士兵们看得红了眼,牙齿咬得 “咯吱” 响。兰夜周身的灰雾突然变得狂暴,像挣脱束缚的黑色闪电,顺着城墙冲下,瞬间缠住三名正踩着第五城士兵尸体狂笑的敌兵,将他们拖进燃烧的木栅栏
“滋滋” 声中,灰雾的腐蚀力与火焰交织,敌兵的惨叫凄厉得像被拔了牙的狼,皮肤在灰雾里消融,又被火焰烧得焦黑,没挣扎几下就没了声息。
陆云许捂着小腹,那里的伤口被灵力震裂,血顺着指缝往下淌,金丹裂缝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依旧咬牙催动《水衍四时诀》——
淡蓝色的冰系灵力顺着地面蔓延,像一道流动的冰河,瞬间扑灭了西门的大火,冰碴子裹着火星往下掉,也冻结了数名冲在最前的敌兵腿脚。
他们的腿被冰粘在地上,刚想挣扎,陆云许就拖着死神镰刀走了过来,黑色魔气在刃口翻涌,每挥一次刀都带着复仇的怒火,“噗嗤” 一声,敌兵的头颅就滚落在冰面上,血顺着冰缝往下渗,很快冻成暗红的冰碴。
小七的妹妹抓起地上的断刀,肩膀的旧伤被震裂,鲜血染红了淡绿色的药袍,像雪地里开了朵红药,却依旧踩着血渍冲向靠近城墙的敌兵。
她想起在第十城冰要塞,是第五城的士兵帮她捡回被风吹落的药瓶;
想起刚才那名攥着木牌的士兵,临死前还在喊 “守住”。
她咬着牙,牙齿都快咬出血,将刀狠狠劈向敌兵的腿,刀身嵌进对方的肉里,她自己也被敌兵的长刀划伤后背,血顺着脊梁往下淌,却不肯后退半步,嘶吼着:
“你们杀了第五城的哥哥,我跟你们拼了!”
赵刚上校站在城楼最高处,军靴踩得城砖发颤,他看着眼前浴血的士兵,看着燃烧的木栅栏,看着那几块焦黑的 “第五城” 木牌,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力,像撞在城墙上的洪钟:
“弟兄们!第五城的弟兄用命告诉我们,十二城不是十二座孤立的城,是拧成一股绳的家!他们倒在这里,是为了让我们记住,北境的每一寸土地,都埋着楚国人的尊严,都染着同袍的血!今天就算我们都倒在这里,也要让燕云军知道,惹了楚国北境,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付出血的代价!”
士兵们的嘶吼震彻天地,连沉得发黑的暮色都仿佛被这股怒火撕开一道口子。
杨文带着十名士兵,顺着《古商道图》标记的暗道绕到西门后方的粮营 ——
那里堆着燕云军的粮草,麻袋堆得像小山,他掏出火折子,吹亮了,扔向装满干草的粮车,“轰” 的一声,大火瞬间燃起,浓烟直冲天际,把暮色都染成了橙红,彻底断了燕云军的补给。
赵雪的极地士兵齐齐举起冰棱,冰棱带着刺骨的寒气,像一排淡蓝色的箭,掷向火阵修士 ——
冰棱穿透修士的灵力护罩,精准扎进他们的丹田,数名修士惨叫着倒下,火阵瞬间溃散,没了灵力支撑的火蛇,“噗” 地变成了火星。
刘铁则带着重骑兵,从东门绕到西门侧翼,马蹄踏过冻土,“嗒嗒” 声震得地都颤,撞向敌阵的薄弱处,断矛横扫间,将敌兵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玄铁甲片碰撞的声响,混着敌兵的惨叫,成了战场最烈的鼓点。
燕云军彻底慌了。
他们以为面对的是一群溃散的残兵,却没想到这些来自不同城池的士兵,会因为第五城的牺牲爆发出这么惊人的力量 ——
他们攻西门,东门的援军就从侧翼扑来;
他们烧栅栏,冰系灵力就瞬间灭火;
他们想耗死守军,自己的粮营却被烧得精光。
这群他们眼里的 “散沙”,此刻变成了啃不动、嚼不烂的硬骨头,每一次进攻,都要被十二城的联合反击咬下一块肉;
每一次杀戮,都要激起更疯狂的复仇。
“撤!快撤!”
燕云将领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带着残兵狼狈逃窜,连留在西门的攻城锤都不敢带走,任由它歪在地上,成了战场的弃物。
暮色中,西门的火渐渐熄灭,只留下焦黑的木栅栏和遍地的尸体,还有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声,混着受伤的呻吟,却没半分颓丧。
陈默被士兵们抬到城楼上,他虚弱地睁开右眼,看到小七妹妹手里攥着那块焦黑的 “第五城” 木牌,指腹轻轻摩挲着刻痕,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声音轻得像气音:
“守住了…… 没给第五城丢脸……”
说完,他便昏了过去,手却依旧紧紧抓着旁边士兵的胳膊,仿佛还在叮嘱 “别退”。
陆云许靠在城墙上,兰夜正帮他处理腹部的伤口,草药的清凉压过了疼痛。
他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燕云军背影,又看了看身边互相包扎的士兵 ——
杨文在小心擦拭那块木牌上的焦痕,赵雪在清点幸存的第五城士兵,一个个记在布上,小七兄妹则蹲在伤兵旁,往伤口上涂金疮药,淡绿色的药袍在火把光下,像极了希望的颜色。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结束,燕云军迟早会再回来。
但只要十二城的心还连在一起,只要同胞的牺牲还能激起每个人的斗志,他们就永远不会输。
暮色渐深,西门的城楼上亮起了火把,橘红色的光映着士兵们的脸,映着那块焦黑却依旧清晰的 “第五城” 木牌,也映着北境大地上,那股永远不会被打散、永远拧成一股绳的团结力量 ——
这力量,比城墙更坚固,比刀剑更锋利,会守着这片土地,直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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