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斯大师悠哉悠哉地踱步过来。
他扫了一眼那狼狈逃窜的总税务官背影,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因为牛奶而闷闷不乐的小领主,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几分咏叹调的诗人语调,轻声笑道:
“哦,瞧瞧这可怜的灵魂,为了一纸敕令而癫狂。
再瞧瞧这无辜的小少爷,为了一杯牛乳而忧伤。”
“孩子们,孩子们。”
他摇着头,仿佛看透了世间百态:
“要学会平静,要像天边的流云,像山间的清泉。宠辱不惊,才是智者的风度。
一封来自凡俗君主的信,又怎能拨动我们探求真理的心弦?”
他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展开了那封羊皮卷,准备随意地瞥上一眼,然后继续他那关于“平静”的说教。
然而,他的目光刚刚触及那羊皮卷上的字迹,还故作高人姿态的点评:
“册封……繁星侯爵……嗯,意料之中,不错的奖赏……”
“正直者阿加松进驻……哦?有点意思。”
他一边看,一边还煞有介事地点着头,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那足以让任何圣伊格尔贵族都为之疯狂的字眼上。
“敕——令——成——就——旗——帜?!”
亚历克斯的声音在瞬间拔高了八度,那悠扬的咏叹调直接变成了破音的尖叫!
他那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身体,像是被装了弹簧一样,从地上“噌”地一下蹦了起来,手中的敕令被他捏得死死的,仿佛要将那张可怜的羊皮卷给揉碎。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此刻瞪得像铜铃,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这不可能!”
他失声叫道,完全不顾自己刚才还在宣扬的“平静”与“风度”。
“敕令成就旗帜?!这不应该是羽翼大公才能拥有的待遇吗?!自帝国立国以来,除了那几位追随陛下的大公……我没听说过有哪个侯爵能得到这种殊荣!”
他绕着政务厅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激动得像是被踩到脚趾的哥布林。
“莫德雷德是做了什么?把皇帝的亲妈给睡了?当上皇帝亲爹了!”
“……咳咳……”
意识到自己失言,亚历克斯赶紧捂住了嘴,但那份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惊,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一旁的莫斯,看着这位前一秒还在教导自己要“平静”的大师,此刻却比莱斯特还要失态,那双因为牛奶被打翻而充满怨念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羽毛笔,蘸了蘸那滩还没干透的墨水。
然后,他迈开小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正在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的亚历克斯身后:
“……这不合常理,这完全打破了帝国的传统,鹰之主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真的想……”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他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戳着。
他疑惑地回头。
只见莫斯正仰着小脸,用一种无比纯洁、无比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而那支沾满了黑色墨水的羽毛笔,正在他那件价值不菲的红色长袍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墨点。
“亚历克斯大师。”
莫斯用一种软糯的、不带丝毫烟火气的语气,轻声问道:
“您刚才那副智者的姿态呢?”
亚历克斯:
“……”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件心爱的、已经被墨点毁掉的长袍,又看了看莫斯那张纯洁无瑕、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的脸。
亚历克斯看着自己那件被墨点糟蹋了的心爱长袍,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没能对莫斯那张纯洁无辜的小脸发作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想要把这小家伙抓过来打屁股的冲动,用一种近乎扭曲的、努力保持着风度的表情,解释道:
“咳咳,莫斯,我的小领主,你得明白,这不一样。”
他指着手中的敕令,试图用知识来掩盖自己的失态:
“每个国家,都有其立国之本。
没有根基的王国,就像没有龙骨的船,早在数百年前那场席卷整个大陆的诸王混战那场巨浪中拍得粉碎了。”
“因此,现在你能叫得上名字来的国家,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能称之为根本的东西。”
“例如喀麻苏丹国。”
亚历克斯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的立国之本,就是那森严的、几乎无法逾越的阶级。
是苏丹的绝对权威统治,更是那通过奴隶贸易源源不断产生的、悍不畏死、数量庞大的马穆鲁克。
他们用恐惧和力量,构筑了一个看似野蛮,却又无比稳固的金字塔。”
“再比如迪尔自然联邦,”
他继续说道:
“至高法王的仰仗是那些高耸入云的魔法师高塔,是那些实力强大到足以匹敌军队的塔主。
他们将魔法彻底融入了军事,创造出了独一无二的魔导军团。
这些,都是他们能在这片混乱大地上屹立不倒的根本。”
亚历克斯顿了顿,将目光重新落回到莫斯身上,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而我们圣伊格尔帝国,我们立国基石,就是骑士!”
“是每一个有名的贵族领地上,那些传承了数代、忠心耿耿的骑士团!
哪怕是最小的男爵,只要他能举起一面普通的‘成就旗帜’,他麾下的骑士,就能在成就纹章的加持下,冲散数倍于己的、弱小的敌人!”
“而‘敕令成就旗帜’……”
亚历克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敬畏与向往。
“那是能让一支骑士团脱胎换骨,拥有超凡伟力的神迹!
那是纹章学的极致!”
为了让莫斯更直观地理解,亚历克斯想了想,决定举一个最着名、也最震撼人心的例子。
“就拿即将到来的阿加松大公和他的‘正直者’来说吧。”
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在讲述一段传奇史诗。
“正直者骑士团,帝国最负盛名的敕令骑士团之一。
他们曾经用标枪,就在大沼泽里,生生标杀了一头喷吐着瘟疫与烈焰的、传说中的远古龙!”
“而阿加松大公本人,更是用那头魔龙最坚硬的头骨和逆鳞,为自己打造了一套举世无双的龙骨战甲!”
“你想想,莫斯。”
亚历克斯看着莫斯那双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可是龙啊!能让一支骑士团去屠龙的力量!这就是‘敕令成就旗帜’的伟力!”
“而现在,你的哥哥,莫德雷德,一个侯爵就要拥有这份本该只属于羽翼大公的、足以屠龙的力量了。”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为什么会如此失态?”
亚历克斯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这真的不怪我”的无辜表情。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赏赐了。”
………
……
…
莫斯对那位即将到来的传奇羽翼大公很好奇:
“大师,”
莫斯仰着小脸,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那位阿加松大公……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您以前在帝都待过,您一定见过他吧?”
提到阿加松,亚历克斯那刚刚才因为失态而略显扭曲的表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他撇了撇嘴,用一种混杂着敬佩、不解,以及一丝纯粹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无奈语气说道:
“哦,我亲爱的小领主,他啊……”
“我该怎么形容他。”
“阿加松-达-朱庇特-冯-欧尼斯。”
亚历克斯拖长了音调,像是在寻找一个最合适的形容词。
“他是个各种意义上的好人,一个正直得就像尺子量出来的一样,无可挑剔的家伙。”
“他彬彬有礼,待人温和,从不说一句脏话,面对最卑微的平民也会致以敬意。他的剑,只为守护弱小、扞卫正义而出鞘。
他的每一个行为,都完美地符合圣伊格尔帝国骑士里最高尚的准则。”
亚历克斯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吐槽的语气补充道:
“但他就是那种……我看到就想绕道走的类型,完全合不来。”
莫斯听着大师的描述,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个如同故事书里走出来的、完美骑士的形象。
“那……那不是很好吗?”
莫斯不解地问道:
“正直,难道不是一种美德吗?”
“美德?”
亚历克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嗤笑一声:
“哦,孩子,你太天真了。阿加松的正直,可不意味着是件好事。”
莫斯愣住了,歪着脑袋猜测:
“阿加松会用他那套严苛的道德标准,去要求身边的每一个人,成为那种令人窒息的、强权的道德标兵?”
然而,亚历克斯接下来的话,却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恰恰相反。”
亚历克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那家伙简直没救了”的表情。
“他的正直,是只针对他自己的。
但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
“阿加松的眼里,容不得任何不公的事情在他面前发生。
只要他看到了,他就必须去管,不管那件事有多麻烦,也不管那背后牵扯了多大的利益纠葛。
他就像一个天生的麻烦吸引器。”
“更要命的是,”
亚历克斯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惊天秘密:
“他那套正直的准则,让他变成了一个极度好骗的人。”
“好骗?”
莫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没错,好骗。”
亚历克斯摊了摊手,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只要你装得足够可怜,只要你的故事足够悲惨,只要你表现出需要帮助的样子……正直者就会为你去‘主持公道’。”
“他容忍不了自己做出任何‘不正直’的举动。
比如,去怀疑一个向他求助的‘弱者’。
在他看来,那是一种最大的不公。”
“你明白吗?只要是个人,只要脸皮够厚,就能把他骗得团团转!”
亚历克斯扶着额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那家伙的能力,确实是举世无双,强大到足以碾碎一切阴谋诡计。
我真不觉得,像他那样一个纯粹到近乎天真的人,能在这个污秽不堪、到处都是谎言和陷阱的世界里,活到现在。”
“他能活到今天,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奇迹之一。”
听完亚历克斯这番颠覆三观的“吐槽”,莫斯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脑海中那个光辉伟岸的屠龙英雄形象,瞬间变得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
听完亚历克斯那番关于阿加松“好骗”的惊人言论,莫斯的小脑袋瓜里,下意识地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那……哥哥他,岂不是能把阿加松大公玩弄于股掌之间?”
毕竟,在他心里,自己的哥哥莫德雷德,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擅长布局的人。
然而,听到这句话,亚历克斯脸上那副看好戏的表情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莫斯!”
他厉声喝道,严厉的语气和莫斯说话。
“收起你这个危险的想法!永远不要有这种念头!”
莫斯被他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亚历克斯深吸一口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他放缓了语气,但眼神依旧凝重。
“我亲爱的小领主,你必须明白一件事。”
“阿加松好骗,不代表他好糊弄。”
“这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亚历克斯走到窗前,看着远方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山脉,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曾经,帝都有一位权势滔天的侯爵,他仗着鹰之主的信任,暗中经营着一条利润丰厚又血腥无比的奴隶贸易线。
为了让自己的生意更合法,也为了寻找一个强大的庇护伞,他把主意打到了阿加松的身上。”
“他精心编造了一个故事,说是一群被异族迫害的、流离失所的难民,希望能得到正直的阿加松大公的庇护,在他的领地上安家落户。
而他,只是一个出于善心,帮助这些可怜人的中间人。”
“他把戏做得非常足,找来了一批真正的演员,扮成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难民’,在阿加松面前上演了一出感人肺腑的悲情大戏。”
亚历克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如他所料,阿加松相信了。
他当即表示,他的正直者之城愿意接纳这些‘可怜人’,并承诺会给予他们最好的安置。”
“那位侯爵欣喜若狂,他以为自己成功地利用了阿加松的正直,即将把自己的奴隶中转站,堂而皇之地建在羽翼大公的领地之上。”
“然而……”
亚历克斯话锋一转。
“不到一天的时间,阿加松就发现了不对劲。”
“阿加松是好骗,他愿意相信人性的善良。
但他不是傻子,他只是把你看成是良善之人,不去用阴谋论怀疑你。
可一旦发现你所做之事,与‘正直’背道而驰,那么……”
亚历克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不到一个月,那位侯爵的领地,就被正直骑士和正直之城欧尼斯的军队,从地图上彻底抹平了。
领主居所被血洗,庄园被焚毁,所有参与了奴隶贸易的家族成员。
包括甚至没有直接参与,只是既得利益者。
一个不留!”
“阿加松亲自提着那位侯爵的脑袋,走进了皇宫大殿,将那颗还滴着血的头颅,‘咚’的一声,放在了鹰之主的面前,然后一五一十地,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报告给了陛下。”
莫斯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鹰之主很生气吧?”
“我们的伟大皇帝?作何反应?”
亚历克斯耸了耸肩。
“哦,我们伟大的鹰之主,只是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宣判——阿加松大公,因残害同僚贵族,罚款五枚法泽。”
“五……五枚法泽?”
莫斯结结巴巴地问道:
“是我听错了吗?这起码得是伊格尔吧。”
“不,就是法泽,就是铜的那个。”
亚历克斯看着莫斯那副呆若木鸡的表情,失笑道:
“所以,莫斯,你要记住。
如果说,未来一千年的历史中,要用一对君臣来形容什么叫绝对的信任与溺爱,那毫无疑问,就是德法英与阿加松。”
“永远,永远不要试图去利用阿加松的正直去做邪恶的事情。”
“因为,当他发现自己被欺骗时,他不会愤怒,不会咆哮。”
“他只会用最平静、最直接、也最彻底的方式,将你连同你所有的罪恶,一同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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