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距离吉科德和奎特梅德的窝棚数十里之外的一处隐秘山谷中,一座由帐篷和木屋混合搭建的、规模不小的营地,正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这里,就是那些奴隶抓捕者们的老巢。
也是这片灰色地带上,一个充满了罪恶与交易的地下集市。
营地的中央,是一片用栅栏围起来的、巨大的空地。
空地里,关押着上百名刚刚才从各处抓捕来的“货物”——有在战乱中失散的喀麻牧民,有在雪原上迷路的旅人,甚至还有一些被自己部落抛弃的老弱妇孺。
他们像牲畜一样,被粗暴地推搡、分类,脖子上被套上冰冷的铁索,眼神中充满了麻木与绝望。
而在空地的周围,则是一圈圈的帐篷和篝火。
奇怪的是,围坐在篝火旁的,并非只有那些穿着杂乱皮甲、满脸横肉的捕奴人。
还有一些身着喀麻部落传统服饰、腰间佩戴着弯刀的战士,和另外一些穿着圣伊格尔帝国制式皮甲、看起来像是商队护卫的士兵。
两拨人泾渭分明地坐在篝火的两侧,气氛微妙。
一个看起来像是捕奴人头目的壮汉,正满脸堆笑地,对着一个坐在他对面的、身着喀麻部落华丽服饰的男人,点头哈腰。
那个男人,并非埃米尔本人,而是埃米尔麾下的一名亲信管事。
“大人,您看这批‘货’怎么样?”
捕奴人头目搓着手,谄媚地说道:
“都是些身子骨结实的青壮年,稍加‘训练’,绝对是上好的马穆鲁克材料!”
那位喀麻管事只是懒洋洋地扫了一眼栅栏里的那些“货物”,用一种挑剔的语气说道:
“太少了,而且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埃米尔大人的意思是至少要再来两百个。价格,还是老样子。”
“是是是,您放心!”捕奴人头目连忙保证。
而在另一边的篝火旁,则上演着另一场交易。
一个穿着考究、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看起来像是商队管事的圣伊格尔人,正用他那双精明的眼睛,挑剔地审视着另一批被单独关押起来的“货物”。
那里面,大多是年轻的、稍有姿色的喀麻少女,和一些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眉清目秀的少年。
“这几个,姿色还算不错。”
圣伊格尔管事用马鞭,随意地指了指其中几个女孩:
“我家主人就好这口,有野性,够劲儿。开个价吧。”
“嘿嘿,大人您是识货人。”
另一个捕奴人凑了上来:
“这些可都是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上品’,价格嘛……自然也要‘上品’一些。”
就这样,在这片不为人知的山谷里,一场场关于人命的、肮脏的交易,正在熟练而又高效地进行着。
喀麻的埃米尔和圣伊格尔的领主,这两位本该是宿敌的存在,却通过各自的代理人,在这片罪恶的土地上,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充满了血腥味的“默契”。
抓来的奴隶,资质差的,被批量卖给埃米尔,送去那血腥的作坊,变成没有思想的马穆鲁克,成为他发动战争的炮灰。
而那些资质好的,或是稍有姿色的,则会被圣伊格尔的领主精心挑选走,装上马车,运往那繁华的内地,成为贵族们酒桌上的玩物,或是矿井里可以被随意消耗的劳力。
一条完整的、跨越了国界与仇恨的、罪恶的产业链,已然成形。
………
……
…
在风雪的掩护下,吉科德和奎特梅德凭借着丰富的荒野生存经验,如同两个幽灵,悄无声息地跟随着捕奴人的踪迹,一路来到了山谷的边缘。
当他们拨开最后一片被积雪覆盖的灌木,看到山谷内那片灯火通明的罪恶营地时,两人都愣住了。
奎特梅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纯粹的、对这种大规模人群聚集的不适与厌恶。
而吉科德,在看清了营地里正在发生的一切时,他那苍老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足以燃尽理智的愤怒!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些被当成牲畜一样,关押在栅栏里的同胞!
他看到了那些喀麻管事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的挑剔与傲慢!
他更看到了那些圣伊格尔人,那些与他流着同样血液的“同胞”,脸上那副令人作呕的、精明而残忍的笑容!
背叛!
这是赤裸裸的、对帝国尊严的背叛!是人性的彻底沦丧!
他一直以为,捕奴人只是草原上的鬣狗。
却没想到,在这群鬣狗的身后,竟然还站着来自帝国的、更衣冠楚楚的豺狼!
“畜生……一群畜生!”
吉科德咬牙切齿地低吼着,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地陷入了掌心,渗出血来,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那颗本就因为“骑士”的幻想而变得不太正常的头脑,在这一刻,被这股滔天的怒火,彻底点燃了。
他忘记了自己与敌人之间那如同天堑般的实力差距。
忘记了自己那衰老的身体和可笑的武器。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一个属于“星光照耀的骑士”的、唯一的、必须履行的职责——
审判罪恶!伸张正义!
就在奎特梅德还在警惕地观察着营地布局,思考着该如何潜入去寻找那个“老骑士”时,身边的吉科德,已经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从藏身的灌木丛中,一跃而出!
他佝偻着背,穿着那身滑稽的、东拼西凑的铠甲,手中紧握着那杆断裂的骑枪,用一种一往无前的、充满了堂吉诃德式悲壮与浪漫的姿态,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冲进了那片充满了罪恶的营地!
“铛!”
他冲到最近的一处篝火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脚将那架在火堆上、正烤得滋滋冒油的整只羊羔,狠狠地踢翻在地!
滚烫的油脂和炭火四处飞溅,引来周围捕奴人们一阵惊愕的怒骂。
“你们这群!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沉溺于罪恶的深渊而不自知!”
吉科德站在营地的中央,用他那苍老而沙哑的、却又充满了无尽怒火的声音,对着周围所有目瞪口呆的恶棍们,发出了他作为“骑士”的审判宣言!
“只要这个时代,还剩下哪怕一丝一毫的公义!只要这片土地上,还存留着哪怕只有一枚法泽重量的正义!”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那杆断裂的、可笑的骑枪,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光芒!
“我!吉科德!星光照耀的骑士!就将恪守我的誓言!”
“我浑浑噩噩了大半辈子,苟延残喘了数十年!但从我穿上这身铠甲的这一刻起!我就必须站出来!为那些被你们欺凌的、无法发声的弱者,举起我的长枪!”
吉科德那番充满了堂吉诃德式浪漫与悲壮的宣言,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荡。
………
……
…
短暂的错愕之后,整个营地,爆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的、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这老疯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骑士?就他?穿得跟个乞丐一样,还拿着根烧火棍?”
“他是不是饿疯了,把脑子给烧坏了?还公义?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们指着吉科德,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突然冲出来的老家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哗众取宠的小丑。
那位喀麻管事,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品尝着手中的美酒,仿佛多看一眼这个疯子,都是对自己身份的侮辱。
然而,吉科德对周围所有的嘲笑与轻蔑,都充耳不闻。
他的眼中,只有那些被囚禁在栅栏里的、眼神麻木的“货物”,只有那些围坐在篝火旁、脸上挂着残忍笑容的恶棍。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冲锋!
“为了公义!”
他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却又充满了决绝的咆哮,迈开那早已不再矫健的双腿,握紧那杆断裂的骑枪,就这么直挺挺地,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属于圣伊格尔人的篝火堆,发起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冲锋。
“不自量力的东西。”
篝火旁,一个一直沉默地擦拭着手中长剑的圣伊格尔贵族,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看着那个直冲而来的老疯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甚至懒得拔出自己的佩剑。
只听“呛”的一声,他随意地从腰间抽出一柄装饰华丽的手半剑,手腕一抖,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而刁钻的弧线。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吉科德手中的那杆破烂骑枪,被轻易地挑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远远地落在了雪地里。
在那手半剑的剑柄上,雕刻着一个雄鹰与利剑交织的纹章。
——鹰之剑术协会!
竟然是一名剑协的成员!
武器被击飞,吉科德的冲锋之势也被瞬间化解。
但他没有停下。
这个老疯子,仿佛感觉不到恐惧,也感觉不到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他依旧嘶吼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挥舞着他那干瘦的、毫无威胁的拳头,继续朝着那名剑协成员冲了过去!
“砰!”
那名剑协成员甚至没有再用剑,只是轻蔑地抬起一脚,精准地踹在了吉科德的胸口。
吉科德那衰弱的身躯,如同被击飞的破麻袋,重重地摔倒在地,溅起一片雪花。
“咳咳……正义……永存……”
即便被一脚踹倒,他的口中,依旧在喃喃着那些属于骑士的、可笑的梦话。
就在那名剑协成员准备上前,一脚踩碎这个烦人疯子喉咙的时候,人群的另一端,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骚乱!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一直坐在主位上、悠闲地品着美酒的圣伊格尔商队管事,此刻正捂着自己的腹部,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柄小小的、却已然没柄的匕首,插在他的肚子上。
鲜血,正顺着他的指缝,汩汩地向外冒着。
而在他的身前,站着那个毁了容的、神秘的少女——奎特梅德。
她不知何时,竟如鬼魅般潜行到了管事的身后,发动了这致命的一击!
然而,在捅出这一刀后,奎特梅德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手后的快意。
反而,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张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仿佛要将自己的胃都吐出来一般。
她踉跄着,头也不回地,朝着营地外的黑暗中跑去,那背影,充满了仓惶与痛苦。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那名剑协成员见状,眉头紧锁。
他立刻意识到,这个突然出现的、能悄无声息地刺杀管事的女孩,其威胁性,远比地上这个只会喊口号的老疯子要大得多!
他再也无心去理会吉科德,立刻带着身边几个护卫,朝着奎特梅德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营地里,瞬间乱成了一团。
而那些喀麻人,则依旧事不关己地坐在原地,冷眼旁观着这场属于圣伊格尔人的“内乱”,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只留下那个被踹倒在地、口中还在念叨着“公义”的老疯子,和满地的混乱。
………
……
…
奎特梅德踉跄地、头也不回地,朝着山谷外的黑暗中疯狂逃窜。
她的速度很快,像一只受惊的麋鹿,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营地众人的视线之中。
然而,在跑出营地大约五六百米远的地方,她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冰冷的雪地里。
“呕……呃啊……”
她蜷缩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嘴,发出痛苦的、被压抑的干呕声。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她用手指死死地抠着身下的积雪和冻土,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扭曲的印子,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那股无法言喻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
很快,十几名手持刀剑的圣伊格尔护卫,在那名剑协成员的带领下,不紧不慢地追了上来。
他们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将奎特梅德围在了中间。
他们的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用一种充满了淫邪与暴虐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女。
“嘿嘿,跑啊,怎么不跑了?”
一个络腮胡护卫舔了舔嘴唇,不怀好意地说道。
“这小娘们儿,虽然半边脸毁了,但这身材……啧啧啧,够劲儿!”
“头儿,要不……让兄弟们先快活快活?”
他们肆无忌惮地调笑着,仿佛眼前的少女,已经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由他们宰割。
只有为首的那名剑协成员,眉头微蹙,他从这个女孩身上,感觉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息。但他也没有阻止手下们的污言秽语,在他看来,这个刺杀了管事的女人,无论被怎样对待,都是罪有应得。
就在他们一步一步地、缓缓逼近,准备享受他们那肮脏的“战利品”时。
那个一直蜷缩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少女,猛地,抬起了头。
她那张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脸上,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已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冰冷的漠然。
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地扫过周围那些正对着她淫笑的、丑陋的嘴脸。
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确认了一件事——
周围,没有无辜的人。
没有那个穿着滑稽铠甲的、固执的老疯子。
也没有那些被囚禁在栅栏里的、可怜的“货物”。
只有一群……该死之人。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充满了无尽暴虐与毁灭欲望的嘶吼,从她那娇小的喉咙里,轰然爆发!
随着这声嘶吼,她周围的空气,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方式,剧烈地扭曲起来!
无数细小的、如同萤火虫般的蓝色以太光点,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浮现,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向她汇聚而来。
他们虽然看不懂这是什么,但那股从灵魂深处传来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战栗感,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奎特梅德笑着,她像野兽一样匍匐在地。
显得那般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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