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一结束,塞威侯爵便立刻借着向皇帝辞行的机会,将他引到了一处无人的偏殿。
“陛下!”
一关上门,塞威那张总是挂着谦卑笑容的脸,瞬间便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委屈与不安的焦急。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个乡下来的泥腿子侯爵,他……他怎么会……”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鹰之主,我……我这不都是在为您敛财吗?我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为了帝国的……”
“嘘——”
德法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皇帝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和煦的、长辈般的笑容,他拍了拍塞威的肩膀,用一种轻松的、像是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我亲爱的塞威,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那莫德雷德,不过是个从边境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
他查他的,你做你的。”
“只要你让他什么都查不出来,不就好了吗?”
然而,能在帝都的权力漩涡中混迹这么多年,并且成为皇帝心腹的塞威,又岂是蠢人?
他立刻就听出了皇帝话语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弃子意味。
替代品。
自己,不过是一个可以被随时牺牲掉的替代品。
像他这样,能为皇帝处理“脏活”,能为国库提供灰色收入的侯爵,帝国里虽然不多,但用心去找,总还是能扶持起一个新的。
可像莫德雷德和阿加松那样的将才,那种能为帝国开疆拓土、斩杀强敌的绝世利剑,那可是真正的、少一个没一个的稀世珍宝!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一股巨大的怨气与不甘,在塞威的心中升腾而起。
但他不敢,也绝不能在皇帝面前表现出分毫。
他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脸上重新挤出那副谦卑的笑容,对着皇帝深深地鞠了一躬。
“鹰之主…可是!好吧…我明白了。”
他悻悻地,准备告退,回去思考该如何应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该死的繁星侯爵。
“等等。”
就在他转身之际,皇帝却又叫住了他。
德法英走到他的身边,用一种充满了“信任”与“鼓励”的语气,低声说道:
“塞威,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我不会限制你的任何发挥。”
他顿了顿,那双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光芒。
“而且,我向你许诺。
只要你能漂亮地平息这件事,让他莫德雷德无功而返,那么,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依旧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番话,如同给一个即将被推入深渊的人,又重新抛下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塞威那颗冰冷的心,再次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知道,皇帝这是在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自救的机会。
“谢……谢鹰之主!”
他感激涕零地,再次行礼,然后才满怀心事地离去。
看着塞威那渐渐远去的、有些佝偻的背影,德法英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属于棋手的、掌控一切的微笑。
他知道,塞威也不是一个能任由莫德雷德搓圆搓扁的小角色。
这些年,他早已将自己的势力,如同藤蔓般,深深地渗透进了鹰之剑术协会的内部。
那是一个充满了高傲、排外,且极度看重“血统”与“传统”的暴力组织。
一个从边境靠军功起家的“泥腿子”侯爵,想要去动一个剑协内部的高层?
德法英缓缓地走到窗边,一只神骏的、羽毛如同钢铁般闪亮的雄鹰,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窗台上。
他从一旁的银盘中,拿起一片鲜嫩的生肉,递到了雄鹰的喙边。
“吃吧,我的孩子。”
他轻声说道,眼中充满了对这只猛禽的喜爱。
他将接下来的棋局,在脑海中,推演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莫德雷德能凭借他那惊人的才能,奇迹般地解决掉塞威。
那也无妨。
自己只需要将当年对待阿加松的戏码,再重新上演一遍,不仅能收获一柄更锋利的剑,还能再次彰显自己“公正严明”的君主形象。
而如果,莫德雷德解决不了,反而在剑协那里吃了大亏,那就更好了。
一个从未吃过败仗的、凭借着惊人天赋一路顺风顺水的年轻人,是危险的,是难以掌控的。
只有让他被这帝都的黑暗面,被这盘根错节的权贵势力,狠狠地敲打一番,让他明白,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对抗整个体系的。
到那个时候,自己再以“救世主”的姿态介入,不仅能彻底地收买这位年轻侯爵的人心,还能反手给那吃了大亏的塞威一些政治补偿,重新将这条好用的“忠犬”,牢牢地绑回到自己的战车之上。
里里外外,他都是赢家。
唯一的变数,只有那两个他们究竟能在这盘棋上,走到哪一步。
目前的推测,你走到哪一步都行,哪一个结果皇帝都能接受。
德法英抚摸着雄鹰那光滑的羽毛,看着它将那块血淋淋的生肉一口吞下,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多吃点吧……鹰总是要吃下带血的生肉,才能茁壮成长的。”
………
……
…
一回到那栋豪华的临时住所,莫德雷德脸上的所有伪装便瞬间卸下,什么正义的鲁莽青年?
莫德雷德当然支持正义,但是鲁莽这个词跟他并不搭边,两世为人,已经让他有了不少经验。
他当然知道怎么样合理的做出斗争。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把库玛米和小莫斯叫到了书房。
“库玛米。”
他的命令简洁而果断:
“你立刻带着小莫斯,轻装简行,今天晚上就走。小部队,用最快的速度赶回繁星镇。”
他又看向自己的弟弟,语气虽然温和,却不容置疑:
“小莫斯,从下周开始,每个星期,你都要想办法往帝都这边送一笔钱过来。记住,要用最隐秘、最安全的方式。”
“送钱?!”
我们的小管家一听,当场就炸了。
他气得像只鼓起腮帮子的仓鼠,叉着腰,理直气壮地抗议道:
“为什么?!我们的钱也是钱!是繁星镇每一个人民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为什么要送到这个鬼地方来?!”
“没办法啊,我的小财政官。”
莫德雷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走过去,伸出罪恶的双手,开始疯狂地揉搓弟弟那肉嘟嘟的小脸蛋,一边揉一边解释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一场发生在帝都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而打仗,哪有不花钱的道理?”
“不花钱,就必输。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在莫德雷德那充满了“爱”的物理镇压之下,小莫斯所有的抗议都化作了委屈的、气鼓鼓的“咕咕”声,他只能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幽怨地看着自家那不讲道理的哥哥。
揉搓完毕,莫德雷德的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还有一点,小莫斯,你必须记住。”
他蹲下身,与弟弟平视,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接下来的对手,肯定没什么道德底线。你不能指望人贩子有啥底线和良心可以谈。
他很快就会发现,从正面无法击败我。到那时,他一定会选择对我身边的人动手。你还太年轻,应付了不了这些东西。”
“所以,你必须立刻离开。
我不能让我心爱的人,因为我的缘故,而受到任何伤害。”
听到这话,小莫斯那气鼓鼓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他理解地点了点头,但随即,他又有些担忧地看向了一旁正抱着手臂、看好戏的爱丽丝。
“那……爱丽丝姐姐呢?她不回去吗?”
话音刚落,小莫斯便感觉自己的另一边脸蛋,也被一只柔软却不容反抗的手给捏住了。
是爱丽丝。
她笑眯眯地,也加入了“揉搓小莫斯”的大军,一边揉,一边用她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慵懒与自信的语气说道:
“小莫斯,你这是在瞧不起你姐姐我吗?你的意思是,我也会被他们针对?”
她松开手,优雅地一甩长发,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属于强者的、绝对的自信。
“他们不上百来个重甲骑士,都别想逮住你姐姐我。
再说了,你觉得,在帝都的那只老秃鹫的鹰眼下,他塞威敢私自豢养百来个重骑兵吗?那老秃鹫王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莫德雷德也笑着补充道,顺手又在弟弟的脸上捏了一下:
“武斗,文斗,你爱丽丝姐姐就没虚过谁。至于你嘛……”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那小身板的弟弟,故意拖长了音调:
“你可能路过树林的时候,连树里面窜出来一只野生的大白鹅都打不过。
所以,赶紧回家去,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唔——!”
小莫斯气得脸都变成了小河豚,他挣脱了两个“恶人”的魔爪,头也不回地,跟着库玛米,气鼓鼓地走了。
在即将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担忧地看着自家的两位“监护人”。
莫德雷德看着他那不放心的眼神,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再次伸出手,隔空对着他的小脸,做了一个拿捏的动作。
“你哥我,就没输过。”
“别慌。”
在小莫斯气鼓鼓地准备离开时,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库玛米,却突然上前一步,对着莫德雷德深深地行了一个抚胸礼。
“埃米尔,”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请允许我留下来,与您并肩作战。”
莫德雷德看着自己这位忠心耿耿的头马,看着他那条冰冷的假肢,和那双写满了决心的眼睛,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无奈所取代。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希望你能留下来,我的头马。”
他拍了拍库玛米的肩膀,那份信任与倚重,不言而喻:
“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需要你去做一件比留在这里更重要的事。”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个还撅着小嘴、一脸不高兴的弟弟。
“我不能拿我的家人去冒险。从这里回繁星镇的路,并不太平。我需要一个我最信任的、强而有力的人,去保护他,确保他能安全地回到家。”
“这份责任,除了你,我谁也不放心。”
一番话,说得库玛米再也无法反驳。
他明白,保护未来的领主,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在帝都与敌人周旋。
“是,埃米尔。”
他再次行礼,然后转身,牵着小莫斯的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莫德雷德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思念。
他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道:
“要是……那个老家伙在该有多好啊。”
要是里克叔叔在这里,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许多。
老爷子虽然没个贵族的样子,但确实是有个贵族的身份,加上骑士团团长这个政治地位,真行动起来,就不至于处处受制。
以他那丰富的指挥经验和强大的战斗力,更是自己身边最可靠的、无可替代的臂助。
莫德雷德发现,自己又有点想那个总是咋咋呼呼、嗓门比谁都大、却又比谁都更可靠的老爷子了。
这种感觉,就像一根细小的针,不时地,轻轻地,刺痛着他的心。
………
……
…
就在莫德雷德陷入对里克叔叔的思念,气氛有些沉重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优雅的声音,突兀地从两人腰间的罐子里同时响了起来。
“我亲爱的侯爵大人,以及这位美丽的女士。”
是福特迪曼。
“恕我直言,你们接下来的对手,塞威侯爵,可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小角色。
毫无疑问,他在鹰之剑术协会里,豢养了为数不少的厉害打手。
那些人,可都顶着‘贵族’的头衔,就算当街杀了人,也有帝国的法律为他们背书。”
“两位虽然实力超群,但双拳难敌四手。
在这样一场不对等的斗争中,总需要一些……额外的帮助,不是吗?”
福特迪曼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看到两位如此执着于正义之举,我,上位者,福特迪曼,也深受感动,愿意为这份伟大的事业,献上我微不足道的一份力量。”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莫德雷德和爱丽丝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
“该死的福特。”
莫德雷德的声音平静无波:
“你看你,又急。”
“真当我们两个猜不到那天我们推开大门,没人做局吗?”
爱丽丝也冷笑一声,接过了话茬:
“我们那天玩疯了之后,会‘恰好’推开那扇诡异的酒店大门,我想……应该是你的有心之举吧?”
被当场戳穿,罐子里的福特迪曼却丝毫没有尴尬或不好意思。
他只是优雅地轻笑了一声,为自己的行为找着补。
“哦,我亲爱的女士,您误会了。像您和侯爵阁下这样充满了正义感的光明之士,自然是看不惯世间的邪恶。
我,只是将那些本就存在的、肮脏的罪恶,以一种更直观的方式,呈现在了你们的面前而已。”
“然后,”
莫德雷德替他说出了那未尽的下半句话,声音冰冷:
“你再‘恰好’地出现,‘恰好’地为我们提供帮助,最终的目的,是想通过这场‘交易’,从我的手中,换回你的……”
莫德雷德顿了顿,他看着手中的罐子,与罐子里那个优雅的恶魔,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个最终的答案。
“命匣!”
胸有成竹的福特迪曼在罐子里面蠕动。
半天之后,莫德雷德冷哼一声:
“该死的福特。”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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