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伊格尔历942年,1月5日。
帝都的冬天,比边境要温和一些,但空气中那股属于权力斗争的寒意,却比任何风雪都更加刺骨。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初期,塞威侯爵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
他迅速地切断了所有与“假面俱乐部”的明面联系,将那些隐藏在帝都各个角落的、用来进行肮脏交易的据点,重新伪装成了正当的生意——高档酒馆、私人会所、奢侈品商行……
他相信,只要暂时停止奴隶贸易,那个来自边境的愣头青,就算把整个帝都翻个底朝天,也休想找到任何一丝一毫的证据。
另一方面,他开始频繁地出入各个权贵府邸,动用自己经营多年的人脉,与那些同样在灰色地带游走的政治伙伴们,结成了一个松散的、却又目标一致的同盟。
他们开始在皇帝的耳边,有意无意地,吹起了“耳边风”。
“陛下,那繁星侯爵毕竟年轻,行事太过冲动,把帝都搞得人心惶惶,实在是有失体统啊。”
“他为了查那群肮脏的奴隶贩子,却将许多正直人的生意都搅黄了。大人,再这样下去,这个月月底有许多商贩会交不上税。这对国库的开支可是一笔很大的打击。”
在他们这些混迹宫廷多年的老油条看来,莫德雷德这种所谓的“正义之士”,他们见得多了。
每一个,最初都像一头初生牛犊,气势汹汹地闯进帝都,想要将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肮脏之物,全都拉到阳光下晒死。
但每一个,最终都在这盘根错节的、密不透风的权力蛛网面前,撞得头破血流,然后灰溜溜地离开,或是……被彻底同化。
他们相信,莫德雷德也不例外。
这个只会用刀的莽夫,这个搞不明白帝都政治弯弯绕绕的愣头青,很快就会在他们施加的政治压力下,和那毫无进展的调查中,被消磨掉所有的锐气。
到那时,连皇帝的耐心,恐怕也会被耗尽。
塞威唯一担心的,只有皇帝本人。他怕皇帝会为了保住莫德雷德这把“利剑”,而选择牺牲掉他这条“忠犬”。
然而,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
……
…
莫德雷德,根本就没有按照他们预想的剧本去走。
他查都不想查那些被巧妙隐藏起来的据点。
他直接釜底抽薪!
在皇帝那“全权负责”的授权下,莫德雷德以雷霆之势,联系了帝都卫戍部队的所有护民官。
他甚至还拿出了一大笔钱,以“繁星侯爵”的个人名义,在帝都的各大公告栏上张贴告示,设立了高额的举报奖金,鼓励所有市民,举报任何可疑的、疑似进行人口贩卖的活动。
一时间,整个帝都的城门、港口、所有通往外界的山道、小路,都被卫兵和闻风而动的赏金猎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每一辆进出的马车都要被严加盘查,每一个可疑的人员都要被反复审问。
开支是巨大的,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整个帝都的地下货物运输链,被硬生生地掐断了!
塞威侯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彻底给架住了。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对手的段位。
“该死!莫德雷德根本就不是一个只会用刀的莽夫!”
这哪里是一个鲁莽的愣头青?
这种釜底抽薪的狠辣手段,这种对权力规则的娴熟运用,这种老辣的政治嗅觉……这根本就不像一个常年待在边境的、只知道打仗的贵族!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莫德雷德已经强行将他拖入了一场最残酷、也最直接的对决——烧钱。
一场比拼财力的、不死不休的消耗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方面,莫德雷德需要源源不断的金钱,去维持对整个帝都进出口的封锁,去支付那高昂的举报奖金和卫兵们的加班费。
另一方面,塞威侯爵为了保住自己那条罪恶的产业链,为了在莫德雷德偃旗息鼓后能东山再起,他同样需要拿出天文数字般的金钱,去饲养那些被堵在路上的“货物”,去打点那些被搅了生意的“合作伙伴”,去巩固那些因为恐惧而开始动摇的政治盟友。
为了打赢这场消耗战,双方每天都必须拿出数百枚,甚至上千枚伊格尔,投入到这场无形的战争之中。
那感觉,就如同将一袋又一袋的黄金,面不改色地丢入熊熊燃烧的熔炉之中,只为了看谁的家底更厚,谁能烧到最后。
帝都的权贵们,都屏息凝神地,观看着这场豪赌。
他们想看看,到底是新晋的过江猛龙更胜一筹,还是盘踞多年的地头蛇更能守住家业。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争,没有平局。
直到其中一方的黄金被彻底烧光,直到其中一方再也拿不出一分钱来。
胜负,才能最终见分晓。
………
……
…
看着房间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亚历克斯,大家感觉他快要被这自己给逼疯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看戏的爱丽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如同银铃般的轻笑。
莫德雷德也合上了书,脸上同样挂着一抹胸有成竹的、玩味的笑容。
“亚历克斯大师,”
爱丽丝率先开口,她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工资不仅要开,而且,在这场战争期间,所有人的工资,都要多开双倍。”
“什么?!”亚历克斯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恰恰相反啊,我亲爱的大师。”
莫德雷德也笑着接过了话茬,他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帝都地图前,眼中闪烁着一种属于棋手的、洞悉一切的自信。
“这并不是我脑子不清白,也不是我花钱不心疼。这一切,都只是一种必要的……伪装。”
“毫无疑问,塞威现在,只知道我是一个来自边境的、新晋的行省统治者。但他绝对不清楚,我的行省,每天的实际财政收入,究竟是多少。”
“所以,他只能通过什么来判断我的实力?”
莫德雷德看向亚历克斯,提出了一个问题。
亚历克斯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开销!”
“没错,就是开销。”
莫德雷德赞许地点了点头。
“我就是要让他看到,我每天面不改色地烧掉上百枚伊格尔,我就是要让他看到,我不仅有钱维持封锁,甚至还有闲钱给手下开双倍的工资。”
“我就是要保持这种轻松写意、毫不在乎的状态。只有这样,才能在他和他的那些盟友心中,植入一种无形的、名为‘恐惧’的种子。”
“只有让他们去疯狂地猜测,去高估我的财力,让他们误以为我背后站着一个富可敌国的庞大财团时,他们才会对自己的资金,对自己那条被我掐断了的贸易链,感到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焦虑。”
莫德雷德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弧度。
“他们焦虑,他们恐惧,他们内部就会出现裂痕,就会有人想要退缩,想要背叛。”
“到那个时候,我,才有可以真正操作的空间。”
他转过身,看着房间里那两个因为他这番话而目瞪口呆的伙伴,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自信而从容的笑容。
“所以,安心吧,诸位。”
“这场烧钱的游戏,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
……
…
好不容易用一番高深莫测的“心理战术”理论,将心急如焚的亚历克斯大师给安抚住送走后,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基里安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虽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他选择相信莫德雷德。
他拿起地图,也跟着亚历克斯走了出去,大概是想去看看自己的损友有没有因为过度焦虑而需要物理降温。
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莫德雷德、爱丽丝,以及那两个被随手丢在桌上的、装满了肉酱的罐子。
就在两人准备继续享受这难得的清静时,罐子里,再次传来了福特迪曼那优雅的、却又带着一丝七荤八素后遗症的虚弱声音。
“我亲爱的侯爵大人。”
这位优雅的恶魔,用他那独特的、理智的口吻分析道:
“您刚才那番话说得确实精彩,既是实话,却也是谎话。”
“我看得出来,您比那些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愚蠢贵族要聪明得多,也更具有野心。”
福特迪曼的声音顿了顿,仿佛是在组织语言。
“在这里燃烧掉的每一分钱,原本都应该被运用在您那伟大的行省建设,或是更重要的扩军备战之上,因此您才会在自己身上如此节约,将每一枚法泽都用在刀刃上。哦,多么高尚的品德啊,真是令人动容。”
“但可惜,”
他的语气一转,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看好戏般的幸灾乐祸:
“这场战争,无论结局如何,您都不是真正的赢家。”
“即便您最后通过烧钱,成功地拖垮了那个卑鄙的奴隶贩子,但您那宏伟的行省发展计划,也必然会因此而被狠狠地拖了后腿。
您宝贵的时间和金钱,都被浪费在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与臭虫的缠斗之中。”
“唉……”
莫德雷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当然听出了福特迪曼话语中那浓浓的阴阳怪气。
他拿起一个罐子,在手里掂了掂,用一种懒洋洋的语气说道:
“该死的福特,你说对了,情况就是这个情况。
现在,既然你主动开口了,那就说明,你肯定有办法,对吗?”
“而且,”
莫德雷德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想从我这里,拿回你那宝贵的命匣,你就必须得发挥你作为上位者的真正的用途。不然,你对我而言,就只是一瓶会说话的肉酱。”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爱丽丝便轻笑一声,她也拿起了另一个罐子,用她那清脆悦耳的声音,悠悠地补充道:
“而且还是一瓶话很密的肉酱。”
莫德雷德与爱丽丝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罐子里的福特迪曼,也发出了优雅的、充满了默契的轻笑声。
“当然当然,等我肉身恢复,我就马上开始行动。拭目以待吧,两位。”
在这一刻,这三个段位接近、同样聪明、同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怪物”,终于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共识。
………
……
…
走出住所的亚历克斯大师,一路上都嘬着牙花子,眉头紧锁,在帝都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天人交战般的决定。
一旁的基利安,则像个沉默的影子,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边,低头研究着那张从酒馆顺来的美食地图。
直到基利安发现,他们已经围着同一座宏伟的、挂着学院徽章的建筑物,兜兜转转了四五圈之后,这位一向言简意赅的决死剑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急,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你是能变出钱来,还是能让侯爵大人少花钱?都不能的话,就别急。沉住气,别影响自己的情绪。”
“我当然能!”
亚历克斯突然停下脚步,一咬牙,一跺脚,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脱口而出。
“啊,对对对,你能,你最能了。”
基利安都懒得反驳他,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了地图上那家据说烤乳鸽一绝的餐厅。
看到自己损友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亚历克斯没好气地笑了一声,他那颗纠结了许久的心,似乎也终于在这份“嘲讽”中,彻底落了地。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去奔赴战场一般,对着基利安说道:
“走!基利安,你跟我来!”
“怎么?”
基利安从地图上抬起头:
“你请客吃饭?”
“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
提到那个名字,亚历克斯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鄙夷、愤怒,与一丝深深无奈的表情。
“莱昂纳多,帝都皇家学院的现任院长。”
“一个我这辈子最讨厌的、道貌岸然的畜生!”
“一个把本该纯粹的、探求真理的殿堂,变成了一个专门为权贵子弟镀金、向皇权摇尾乞怜的、小丑的聚集地!”
“一个彻头彻尾的、皇帝的走狗!”
亚历克斯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他甚至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我骂他,我能不重样地,从现在骂到明天晚上!”
基利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那你见他干嘛?
去当面骂他?
还是去炫耀你现在成了繁星侯爵的顾问?”
“不!”
亚历克斯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他那刚刚还义愤填膺的气势,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看着眼前这座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学院大门,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充满了无尽疲惫与苦涩的声音,低声说道:
“那个畜生……”
“他也是我,以前最好的朋友。”
“我去求他,帮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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