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午宴终于结束时,莫德雷德再次躬身向这位伟大的鹰之主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告别之礼。
然后,他转身,准备离去。
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皇帝那张巨大的书桌。
目光又重新停留在那个木刺。
在那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冲动,涌上了莫德雷德的心头。
他十分想,立刻走上前去用自己的指甲狠狠地将那根刺眼的木刺扯掉。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时机,还不合适。
他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将那股冲动强行压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充满了权力与腐朽气息的书房。
他当然知道那条肮脏的奴隶贸易链,其最终的指向究竟是谁。
只不过时机未到,权且忍让而已。
………
……
…
在福特迪曼的小店内。
这位优雅的上位者,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掩饰的紧张兮兮的表情,与他对面那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进行着一场充满了压力的对饮。
阿尔贝林翘着二郎腿,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看着福特迪曼那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好了,该死的福特,紧张什么?”
她用她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慵懒与戏谑的语气说道: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而你是高贵的上位者。你怎么会紧张呢?”
“唉……”
福特迪曼为了缓解自己那不受控制的紧张情绪,端起酒杯,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然而,下一秒。
他那张英俊的脸,瞬间变得煞白,随即又涨成了诡异的紫色!
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整个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击中,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黑色的血液,从他的七窍之中,汩汩地向外流淌!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足以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在他的体内疯狂地肆虐!
福特迪曼痛得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他甚至用自己的手指,死死地抠着喉咙,仿佛想将什么东西吐出来,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最终,在被那极致的痛苦折磨得即将失去所有理智的前一秒。
他做出了一个让任何生物都无法理解的果断决定。
他嘶吼着,用他那还在剧烈颤抖的、沾满了黑色血液的手,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然后,在一阵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的声音中,他硬生生地,将自己那颗还在跳动的、黑色的心脏,从胸腔里,活生生地,扯了出来!
在心脏离体的那一瞬间,他那痛苦的、扭曲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抽搐,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彻底地,昏死过去。
许久之后。
一团团黑色的烟雾,才从那具尸体上缓缓地升起,在半空中,重新凝聚。
福特迪曼那半透明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勉强地扶着桌子,才让自己重新站稳。
他看着对面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微笑着、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刚才那番精彩表演的、可怕的女人。
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劫后余生般恐惧的苦笑。
“……现在,您明白……”
他用一种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颤抖着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紧张的原因了。”
“因为,坐在我面前的人,可是……夜誓的阿尔贝林啊……”
“应该是盛装登场的阿尔贝林才对。”
阿尔贝林端起酒杯,纠正道,那双精明的眼中,闪烁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啊……对对对,夜誓……哦不,盛装登场的阿尔贝林女士。”
福特迪曼连忙改口,他可不敢接这个话茬。
他当然知道,盛装登场这个词,在那些自视甚高的贵族口中,是充满了怎样不屑与嘲讽的贬义。
贵族们总是倾向于将自己的情绪藏在这些形容词当中。
例如“充满创造性”意思那就是绝对不允许你去干。
又例如善于使刀的人是指的那种下手特别狠的并且有兵权的实权将军。
而盛装登场这个词带有很严重的贬义,说句难听一点的是形容混进了上层阶级的宴会技女。
但他更清楚,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在乎这些。
她甚至很享受这种用一个看似无害的身份去玩弄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的感觉。
福特迪曼不敢再多言,只是默默地为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
然后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下杯中的液体,在确认了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敢端起来。
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刚才,阿尔贝林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法给他下的药。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所以。”
阿尔贝林看着他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再次问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可你都给莫德雷德帮忙了。”
“我发誓,我美丽的女士。”
福特迪曼举起三根手指,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无比真诚的表情: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之所以会给莫德雷德那个混蛋帮忙,纯粹是因为命运的捉弄。
和我那该死的、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坏运气!
至于那个什么卡莉雕像的石战刀和石长枪,它们到底去了哪里,我敢用我这颗刚刚才长回来的心脏保证,我一无所知!”
“这就奇怪了……”
阿尔贝林也陷入了沉思,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她这些天几乎将整个帝都的黑白两道,都翻了个底朝天。
却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那两件石制兵器的线索。
那两件东西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虽然目前来看,并没有引发任何神神鬼鬼的超自然事件。
但那种未知的感觉总让阿尔贝林觉得脊背发凉,像有一根看不见的刺扎在心头。
“我黑市的线人,我都快把他们逼疯了,也没有任何线索。
最后没办法,我都找到你这里来了。
该死的福特,你就不能稍微给点用吗?”
“女士,您催我也没用啊。”
福特迪曼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
“我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
您就算再把我弄死一次,我还是不知道。”
“唉……”
阿尔贝林站起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充满了深深的疲惫与焦虑。
福特迪曼看着她这副罕见的模样,心中也有些诧异。
到底,是多重要的事情,才能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夜誓者,都感到如此的棘手?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阿尔贝林也没有再隐瞒。
“还是那座该死的偏殿的事。”
她没好气地说道:
“我们那个聪明的小教皇,他的脑子好像他妈的跟他的屁股长在了一起,完全想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她转过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中流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警告。
“我告诉你,福特。”
“假如,我是说假如。
那种最坏的、神神鬼鬼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到时候,就算你躲到地狱的最深处,我也会把你揪出来,抓过来一起帮忙。”
福特迪曼当然知道,那座偏殿之下,镇压着的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听到阿尔贝林这番充满了威胁意味的话,他那总是挂着优雅微笑的脸,也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被彻底地,卷进了一个天大的麻烦里了。
他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重新挤出那副职业化的、恭敬的笑容。
“我明白了,女士。”
“我会全力配合您的调查的。”
“或许,我也可以去向我们那位‘朋友’,莫德雷德侯爵,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下。”
………
……
…
当阿尔贝林那充满了威胁意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店的阴影之中时。
福特迪曼才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完全舒完。
二楼书房的门,被“吱呀”一声,轻轻地推开了。
爱丽丝的身影,从里面缓慢地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慵懒与狡黠,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危险气息的凝重。
她靠在楼梯的扶手上,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充满了复杂情绪的声音,轻轻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阿尔贝林……”
“哦!我亲爱的女士!”
福特迪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连忙转过身,脸上瞬间堆起了那副职业化的、充满了魅力的笑容,试图用他那套惯用的花言巧语,来搪塞过去。
“您怎么下来了?啊,刚才那位啊,是……是我的一个情妇。
您知道的,像我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身边总是免不了,会有些这样那样的、甜蜜的风险。”
然而,他的话,却被爱丽丝冰冷地打断了。
“情妇?”
爱丽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讥讽的弧度:
“你的意思是夜誓的阿尔贝林是你的情妇?”
“不……不对……”
福特迪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爱丽丝:
“阿尔贝林刚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整个一楼,都布下了最高等级的隔音结界!按理说,你在二楼,是绝不可能听到我们任何一丝声音的!”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更恐怖的可能性。
“除非……除非,你,根本就不是通过听,而是……”
“你,认识阿尔贝林?!”
福特迪曼彻底震惊了。
他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商人之女的、莫德雷德的未婚妻,怎么会知道“夜誓”这个只流传于黑暗圈子里的禁忌的名号!
“认识?”
爱丽丝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看透了世事般的、复杂的感慨:
“何止是认识啊。”
“夜誓的阿尔贝林。”
“全大陆公认最危险的女人。
刺客中的刺客,间谍中的间谍。
行走于阴影之中无冕的地下皇帝。”
“明明已经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悄无声息地,不知道刺杀掉了多少王公贵族。但整个世界上,能真正认出她本来面目的人,却寥寥无几。
她甚至自大到敢用自己的本名去作伪装。”
听着爱丽丝那如数家珍般的、对阿尔贝林所有秘密的精准描述,福特迪曼的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他现在对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来自凯恩特的商人之女,所能了解到的东西!
似乎是看出了福特迪曼眼中的震惊与探究,爱丽丝的脸上,那冰冷的表情,又重新被一抹充满了玩闹与恶趣味的、狡黠的笑容所取代。
她将手中那本不知名的古籍,轻轻地,抵在了自己那殷红的、微微上扬的嘴角,然后,用一种充满了神秘与诱惑的语气,轻声说道:
“我的名字叫爱丽丝。”
“凯恩特的爱丽丝。”
“哦,是的,是的,我当然知道,我美丽的女士。”
福特迪曼连忙点头,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您叫爱丽丝,您来自凯恩特。
我猜自那个伟大的国家覆灭之前,像您这样出身高贵的女士,想必也是一位显赫的大贵族吧?
现在,也只能无奈地以商人之女的身份在这片大陆上辗转,对吗?”
他试图用自己的逻辑,去为爱丽丝这不合常理的博学,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爱丽丝只是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里,充满了某种高处不胜寒的的无奈。
“所以说啊……”
“为什么,称号总是比本名要更加的威名远扬呢?”
福特迪曼,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那颗由上位者本源力量构成的、几乎是不死不灭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攥住了!
称号……比本名更响亮……
凯恩特的……爱丽丝……
一个让他想都不敢想的、如同神话传说般的、禁忌的名字,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那么,”
爱丽丝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石化的恶魔,笑得像只偷吃了鸡的狐狸:
“好吧,我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别人称呼我为不可思议的公主。”
福特迪曼抚摸着下巴,开始飞速思考。
“理论上是不可能!”
他冷静地辩驳道:
“凯恩特已经覆灭了。
帝国官方早就宣布不可思议的公主爱丽丝已经死在了那场内乱之中!
如果你真的是她,你怎么会,你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地,出现在帝鹰都城?”
福特迪曼审视着爱丽丝。
“而且,你也敢用本名?!如果……如果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真的是……”
“布豪!!我的命匣!!”
一声凄厉的惨叫!
福特迪曼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掉进陷阱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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