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的庆功盛宴持续了整整一夜,直至东方既白,方才曲终人散。喧嚣与荣耀被留在了那座灯火辉煌的宫殿之内,而当赵小白回到临时下榻的、由皇室提供的奢华府邸时,他脸上的淡然方才缓缓收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期待。
封公爵,赐府邸,享殊荣……这些在常人看来已是巅峰的赏赐,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甚至可以说是不得不背负的麻烦。他真正在意,且势在必得的,是那项并未在圣旨中明言,却由皇帝在金殿之上亲口承诺的奖赏——进入皇室秘藏宝库,任选三件宝物!
“徒儿,沉住气。”药尘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凝重,“皇室宝库,非同小可。大乾立国万载,底蕴深厚,其中所藏,绝非寻常宗门世家可比。那钥匙碎片若真在其中,必然被置于不起眼之处,或是与其他杂物堆放,因其气息内敛,非特定法门无法感知。我们需得仔细,莫要被其他宝光迷了眼。”
赵小白微微颔首,盘膝坐于静室蒲团之上,调息凝神,将昨夜宴会上沾染的尘世繁华气息尽数涤荡,使心境重归古井无波。他深知,宝库之行,看似是奖赏,实则也可能是一种考验。皇帝乾擎宇大方允诺,未必没有借此窥探他眼力与需求的心思。
翌日清晨,一名面白无须、气息深沉内敛的内侍监,带着两名身着暗金色灵铠、修为赫然达到元婴初期的宝库禁军统领,来到了府邸之外。
“咱家奉陛下之命,特来迎请丹阳公,前往皇室秘库。”内侍监声音尖细却不刺耳,脸上带着程式化的恭敬笑容,眼神却如古井般深邃,打量赵小白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有劳公公。”赵小白早已准备妥当,依旧是那身月白法袍,神色平静地随其出门。
没有乘坐飞舟,几人直接御空而行,穿过层层叠叠、遍布禁制阵法的宫阙楼宇,越飞越是偏僻,周围的灵气却愈发浓郁精纯,甚至隐隐形成了淡淡的灵雾。最终,他们在一座看似毫不起眼的黑色山峦前按下云头。
此山通体黝黑,仿佛是由一整块巨大的“禁神石”雕琢而成,神识探入,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山体表面光滑如镜,唯有正中央,镶嵌着一扇高达十丈、非金非玉、刻画着无数繁复符文与龙形浮雕的巨门。巨门紧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厚重与古老气息。
门前,并无大队人马守卫,只有四位须发皆白、身穿朴素灰袍的老者,闭目盘坐于四方,如同四尊石雕。但赵小白敏锐地感知到,这四位老者周身气息与整个黑色山峦融为一体,修为深不可测,至少也是元婴后期,甚至可能是半步化神的存在!他们是这宝库最后,也是最强的防线。
“开启宝库,奉陛下手谕,丹阳公入内选宝,时限三个时辰。”内侍监上前,取出一面雕刻着五爪金龙的金牌,注入一道灵力。
金牌绽放毫光,一道虚幻的龙影没入巨门之中。四位灰袍老者同时睁开眼眸,眼中无悲无喜,只有如同万载寒冰般的冷漠。他们各自打出一道玄奥的法诀,印在巨门的不同方位。
“嗡——!”
低沉的轰鸣声自山体内部传来,那扇巨大的门户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条深邃不知几许、弥漫着氤氲宝光的通道。一股混杂了无数种灵材、丹药、法宝气息的古老韵味,如同潮水般涌出,仅仅是吸上一口,都让人感觉心旷神怡,修为隐隐有所精进。
“丹阳公,请。切记,时限三个时辰,过时门户将关闭。期内,您可在前四层任意挑选,每人限取三件。宝物有灵,亦有禁制守护,能否取得,亦看缘分。咱家与两位统领,在此等候。”内侍监侧身让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小白目光扫过那深邃的通道,心中古井无波,对那内侍监与四位守护者微微颔首,便一步迈入了宝库之中。
身后巨门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
踏入通道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这并非想象中的狭窄甬道,而是一片被大法力开辟出的独立空间,广阔无比,头顶并非是岩石,而是模拟出的星空穹顶,星辰闪烁,洒下清辉。
第一层,便已是珠光宝气,耀人眼目。无数灵石堆积成山,其中不乏极品灵石,闪烁着各色光华;炼制好的法器、法宝如同森林般陈列,从最低阶的飞剑到灵光熠熠的古宝,应有尽有;架子上摆放着无数玉简,显然记载着功法秘术;还有成排的玉瓶,里面封存着各种品级的灵丹……
若是一般修士至此,恐怕立刻就会眼花缭乱,难以自持。但赵小白神识扫过,面色却毫无变化。这些在外界足以引起腥风血雨的财富,对他而言,吸引力有限。他的目标,在最深处。
“感应到了吗,老师?”他在心中默问。
“嗯……有一股极其微弱的共鸣,来自更下方。不在这一层,继续往下。”药尘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赵小白毫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沿着通道向下疾驰。第二层,是更多的珍稀矿产、灵草仙葩,年份动辄数千年,甚至能看到一些早已在外界绝迹的品种。第三层,则开始出现一些威力强大的古宝残片、高阶符箓、以及一些气息诡异的神秘物品。
他依旧没有停留。药尘的感应越来越清晰。
终于,他抵达了被允许进入的最后一层——第四层。
这里的空间相对前几层要小上许多,但陈列的物品却愈发珍贵。有完整无缺、灵压惊人的通灵古宝悬浮在半空,自行吞吐着灵气;有被封在万年玄冰中的罕见妖兽内丹;有记载着疑似上古神通的残缺金书……每一件拿出去,都足以作为大型宗门的镇派之宝。
然而,赵小白的目光只是在这些宝物上一掠而过。他的心神,完全被药尘指引的方向所吸引。
在第四层一个最偏僻的角落,那里没有耀眼的宝光,没有强大的灵力波动,只有几个看似随意堆放、落满了灰尘的古老木箱和石架。上面放置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有断裂的兵器,有暗淡无光的玉佩,有看不清字迹的石碑残块,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古怪金属零件……仿佛是一个堆放废弃物品的杂物间。
“就在那里!”药尘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左边第三个木箱,最底下!”
赵小白快步上前,衣袖一挥,一股柔和的灵力拂过,将那木箱上的积尘清去。箱子并未上锁,他轻轻打开,里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颜色暗沉、毫无灵气波动的物品。
他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终于,在箱底,触碰到了一枚冰冷的、带着锈迹的物件。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呈不规则圆形,边缘有些残破的青铜令牌。令牌入手沉重,表面覆盖着一层铜绿和污垢,刻画的纹路早已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似乎是一些扭曲的草木根茎图案,毫不起眼,扔在凡间市集,恐怕都没人多看一眼。
但就在赵小白的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他识海中的药尘残魂猛地一震,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悸动传来。同时,他体内的《药神典》功法,竟也自行微微运转了一丝。
“是它!没错!就是它!”药尘的声音充满了激动与感慨,“药神界的信物之一!没想到,万载岁月,它竟流落至此,蒙尘于此……”
赵小白心中一定,小心翼翼地将这枚青铜令牌拿起,拂去表面的污垢,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内敛到极致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古老苍茫气息。他毫不犹豫地将它收入怀中(实则是送入储物戒指内药尘身边)。
首要目标,达成!
剩下的两件宝物,他不再需要药尘指引。他的目光锐利如电,扫过这第四层的其他珍藏。功法神通,他有《药神典》;
丹药,他自己就能炼制顶尖的;
寻常法宝,他有自我成长的本命丹剑。
他需要的是能切实提升当前实力,尤其是对冲击化神有益,或者能增强底蕴的稀世奇珍。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两物之上。
其一,是一个被放置在寒玉盒中的灵参。那灵参仅有尺许长,却生有九窍,通体呈温润的玉白色,内部仿佛有氤氲的灵婴之气在流转,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异香。正是对元婴修士滋养元婴、纯化灵力、甚至感悟下一境界有奇效的“九窍灵婴参”!此物在外界几乎已经绝迹,年份足以达到万年以上。
其二,是一块拳头大小,表面坑洼不平,却自行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的暗银色金属。它没有任何光华,却隐隐牵引着四周的光线和微弱的空间波动,正是炼器至宝“星辰核心”,乃是域外星辰陨落之精华,融入本命法宝,不仅能极大提升品质,更有可能赋予其一丝星辰之力与空间特性,潜力无穷。
这两件宝物,皆有禁制光华笼罩。但赵小白如今修为已达元婴后期,又有药尘暗中指点,破解这些无主禁制并未花费太多功夫。
当他将九窍灵婴参和星辰核心也妥善收起时,三个时辰的时限,也堪堪将至。
不再留恋其他,赵小白转身,沿着原路返回。当他走出那扇缓缓开启的巨门时,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等候在外的内侍监与禁军统领,见到他神色平静地走出,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他们见过太多从宝库中出来的修士,或是狂喜,或是不甘,或是遗憾,但像赵小白这般平静如水的,却是极少。
“丹阳公可曾选得心仪之物?”内侍监试探着问道。
赵小白淡淡一笑,并未具体说明,只道:“皇室珍藏,果然名不虚传。本公已选妥,有劳诸位久候。”
内侍监见状,也不再多问,只是心中对这位新晋丹阳公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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