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二年,三月。
就在北疆烽火骤起,帝国军事机器隆隆启动的同时,在远离战场的腹地,在繁华似锦的洛阳城深处,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在暗流汹涌地进行着。战争的双方,一方是依托皇权(尽管林凡拒绝称帝,但其权力实质无异)与格物新政冉冉升起的革新力量,另一方,则是盘根错节、底蕴深厚,却在新时代浪潮冲击下日渐失意的旧士族门阀。
洛阳城南,崇贤坊。相较于城北皇城与丞相府区域的庄严肃穆,这里多是高门大宅,朱门深院,往来无白丁。在一座门楣上悬挂着“陈府”匾额、看似不起眼却透着百年沉淀气息的宅邸深处,一间门窗紧闭、仅靠几盏昏黄油灯照明的密室内,一场关乎他们未来命运的密谈,正在压抑的气氛中进行。
主位之上,是一位年约六旬、面容清癯、眼神却依旧锐利的老者,正是颍川陈氏当代族长,**陈珪**。他曾官至汉室九卿,曹魏时韬光养晦,新朝建立后,虽未被清算,却也远离了权力中心。下首坐着几人,有清河崔氏的代表,有太原王氏的旁支,皆是关东士族中对现状极为不满的核心人物。
“北疆战事已起,林凡小儿,此刻目光想必已全然被塞外胡虏吸引。”陈珪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此乃天赐良机,亦是吾等最后之机。”
崔氏代表,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人接口道:“陈公所言极是。那林凡,推行所谓新政,科举取士,断吾等察举之途;推行《新律》,视吾等千年家法如无物;更可恨者,竟将那工匠之术,抬至与经学同等地位!长此以往,吾辈士人,还有何立锥之地?天下,岂不成了匠人与商贾之天下?”
“还有那清丈田亩!”王氏代表愤愤道,“分明是想掘吾等根基!若任由其下去,不出十年,吾等累世积累,皆成泡影!”
陈珪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林凡倚仗者,无非格物之奇技,与寒门胥吏之效命。然,治国平天下,终究需赖经义文章,需靠吾等士族之教化。彼以力取天下,难道还能以力治天下不成?民心士心,终究在我等这边。”
“陈公,计将安出?”众人目光灼灼地看向陈珪。
陈珪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成竹在胸:“其一,**攻讦格物,动摇其本**。彼等不是耗费巨万,搞什么‘飞天’、‘铁道’吗?便让天下人皆知,此等奇技淫巧,于国计民生何益?徒耗民脂民膏尔!可联络清流御史(指那些思想保守、不通时务的官员),上表弹劾,更可遣门人弟子,于士林学子、市井百姓间散布言论,称其‘违背圣人之道’,‘招致天怒,故有北疆之祸’!”
“其二,**渗透科举,以图将来**。此次科举,乃新政首次大比,天下瞩目。林凡欲以此选拔寒门,吾等便让他选不成,或者,选上去的,也得是‘自己人’!各家家学渊源,门生故旧遍布州郡,在考官人选、考题风向、乃至考生资格审核上,难道还做不得手脚?务必让吾家子弟,或亲近吾等之寒士,占据上榜多数!”
“其三,**地方掣肘,阳奉阴违**。新政条令,到了郡县,如何执行,还不是靠当地官吏?吾等世代经营,地方郡守、县令,多少与吾等有旧。清丈田亩,可以拖延;新式农具,可以抵制;官学兴建,可以怠工。只要做得巧妙,让那林凡政令不出洛阳,其新政便如无根之木!”
他每说一条,在座众人的眼神便亮一分。这些手段,是他们千百年来娴熟使用的权术,如今用来对付这看似强大无比的新朝,似乎依然有效。
“只是……监国议会中,尚有荀顗、顾雍等人……”崔氏代表有些犹豫。
陈珪冷哼一声:“荀文若(荀彧)一生忠于汉室,其侄却屈身事贼,颍川荀氏,早已不是当年之荀氏!顾元叹(顾雍)明哲保身,不足为虑。彼等在议会,正好可为吾等耳目,至少,不至与吾等公然为敌。只要我等做得隐秘,造成既定事实,纵然林凡察觉,难道还能将天下士族一并铲除不成?他还要不要这天下安稳了?”
密室内,昏暗的灯火跳跃着,映照着一张张或阴鸷、或狂热、或忧虑的脸庞。一场针对新朝根基的无声反扑,就在这暗室之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舆论风波,暗箭伤人**
数日之后,一股诡异的暗流开始在洛阳乃至其他大城的士林与市井间蔓延。
在太学(林凡保留了太学,但改革了教学内容)附近的茶肆酒坊中,常有儒衫士子聚众议论。
“听闻那格物院,为造那能上天的‘球’,耗费银钱数十万贯!若用以赈济灾民,可活人无数啊!”
“可不是么!还有那什么‘铁道’,竟要用上好的硬木甚至铁轨铺路,只为跑那马拉之车?劳民伤财,莫此为甚!”
“圣人有云:‘君子不器’。吾辈读书人,当明经义,修德行,安邦定国。如今却推崇匠人之术,本末倒置,岂不闻‘玩物丧志’?难怪北疆不宁,此乃上天警示!”
这些言论,经过精心包装,引经据典,听起来似乎颇有道理,极易煽动那些对新生事物本能排斥、或对现状不满的保守士人。
与此同时,市井之间也开始流传各种版本的谣言。
“知道为啥北边胡人打过来吗?就是林丞相搞那些玩意儿,惹老天爷不高兴了!”
“听说那热气球上去的人,下来就疯了,说是窥见了天庭,被天神责罚了!”
“科举?嘿,那都是骗人的!早就内定好了,都是那些巴结丞相的寒门子弟,咱们平头百姓,哪有份儿?”
谣言如同瘟疫,传播速度极快,且难以查证源头。它们精准地利用了信息不对称和民众的迷信心理,虽然荒诞,却在某种程度上,开始侵蚀新政权在底层民众中的威信。
更直接的是,数位被旧士族影响或本身就是其成员的御史、言官,开始在公开场合或通过奏疏,对格物院发起弹劾。措辞激烈,引据“祖宗成法”、“圣人教诲”,将格物院描绘成耗费国帑、败坏风气、招致天谴的祸乱之源,要求林凡即刻裁撤格物院,或将资源转向“正道”。
这些言论和动作,形成了一股不小的舆论压力,让原本就因为北疆战事而绷紧神经的朝堂,更添了几分混乱与不安。
**科举暗手,根基动摇**
然而,舆论攻势只是前奏和掩护,旧士族真正的杀手锏,在于即将举行的首次科举。
科举的筹备由礼部(尚书为一位相对中立的老臣)负责,但具体事务,如考官选派、考生资格审核、考场安排等,则是由各级官吏执行。而这,正是士族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
洛阳,礼部衙署。一位负责审核北方各州郡举荐考生资格的员外郎,深夜仍在值房内“加班”。他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厚厚一叠考生档案。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份档案,上面写着考生姓名“李振”,籍贯冀州渤海,出身“耕读传家”。他左右看看无人,迅速将这份档案与另一份标记着“崔琰”(清河崔氏远支)的档案调换,并将“崔琰”档案中关于其家族背景的敏感信息巧妙隐去,或篡改为寒门。
类似的操作,在不同环节,以不同的形式进行着。
在州郡,负责举荐的官员,优先举荐与本地大族关系密切的学子,而将真正有才学的寒门子弟压了下去。
在考官人选上,旧士族利用其影响力,极力推举那些思想保守、与他们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儒生担任副考官乃至同考官。
甚至有人试图重金收买负责印刷、保管试卷的吏员,企图泄露考题。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要么让寒门子弟无法通过审核参加考试;要么在考试中,让自己人占据优势,确保即便在新体制下,权力依旧能通过另一种形式,掌握在他们熟悉的圈子里。
这一系列动作虽然隐秘,但并非毫无破绽。新任御史中丞,那位寒门出身的刚直官员,已经察觉到某些州郡举荐名单的异常,以及洛阳官场中一些针对格物院和新政的暗流。他将自己的疑虑,写成了密报,直接呈送到了林凡的案头。
**风波初显,暗羽待动**
丞相府,书房。
林凡看完了御史中丞的密报,又随手翻看了几份弹劾格物院的奏疏,以及“暗羽”搜集来的关于市井谣言的汇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反而露出了一丝意料之中的冷笑。
徐庶和庞统坐在下首,面色凝重。
“跳梁小丑,终于按捺不住了。”林凡将密报丢在案上,语气平淡,“舆论造势,科举舞弊,地方掣肘……老套路,却依旧有效。”
庞统摇着羽扇,小眼睛里寒光闪烁:“主公,此风不可长。彼等这是欲断我根基!若让其得逞,科举公信力尽失,格物院人心惶惶,新政必将举步维艰!”
徐庶点头:“确需应对。然此刻北疆战事正紧,若对内大动干戈,恐引发动荡,予外敌可乘之机。需谨慎行事,找准要害,一击毙命。”
林凡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初绽的新芽,缓缓道:“他们以为,躲在暗处,利用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就能让我投鼠忌器,奈何他们不得。”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他们错了。新时代,有新时代的规则和手段。”
“元直,以议会名义,颁下严令:凡散布谣言、诋毁国策者,无论士庶,一经查实,按《新律》‘惑乱民心’罪论处,绝不姑息!令各州郡官学、蒙学,加紧宣讲新政惠民之实,格物利国之效,抢占舆论阵地。”
“士元,你亲自盯着科举一事。所有考官人选,最终需经议会审核。考生资格,由刑部、吏部、御史台三方派员联合复核。告诉狄怀英,让他的人动起来,我要这次科举,尽可能的干净。”
最后,林凡的声音变得冰冷:“至于那些躲在背后的老鼠……‘暗羽’蛰伏已久,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传令下去,启动‘清风’前奏,给我盯死陈珪、崔琰等人,收集他们所有不法阴私、串联证据。但要记住,**不动则已,动则如雷霆,务必一击中的,让其永无翻身之地!**”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北疆的仗要打,内部的蛀虫,也要清理。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这新朝的天,变了。顺之者,未必昌;逆之者,必亡!”
新旧暗涌,波澜乍起。
然而,掌握了更高维度的信息与暴力手段的林凡,已然张开了罗网,等待着那些自以为是的猎物,自己撞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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