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还没化透，“悦来客栈”后院的矮房里，春桃正蹲在炉边烤窝头，火苗舔着陶盆，把她冻得发红的脸颊映得暖融融的。王氏坐在床边，手里缝补着旧棉袄，目光却总往门外飘——自从来了京城，母女俩就像惊弓之鸟，连听到客栈伙计的脚步声都心慌。
“娘，窝头快熟了，您再忍忍。”春桃把窝头翻了个面，焦香的气息飘了出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撞翻了水桶。母女俩同时僵住，春桃下意识地挡在母亲身前，警惕地看向门口。
门帘被轻轻掀开，一个穿着半旧青布长衫的汉子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歉意：“对不住，对不住，我刚才不小心撞翻了伙计的水桶，不是故意来打扰的。”
汉子约莫二十多岁，身材挺拔，手里拎着个布包，衣角还沾着水渍，看起来像是赶路的人。春桃松了口气，却还是没放下戒备：“没事，您……您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怎么听你们的口音是山西的～”，汉子笑了笑，目光扫过屋内，落在母女俩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上，语气软了些，“刚才听伙计说，这儿住着两位从山西来的乡亲，就是你们两个吧，好巧我也是山西人。”
王氏愣了愣，试探着问：“您……您是山西哪儿的？”
“我是太原城郊的，”汉子答得干脆，又指了指自己的布包，“这次来京城办事，顺便给亲戚带了点家乡的枣糕，要是您二位不嫌弃，我拿两块给您尝尝，也算他乡遇故知。”
这话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太原城郊，正是她们的老家。春桃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王氏也起身让了座：“那……那谢谢您了，快请坐。”
汉子走进屋，把布包放在桌上，打开拿出油纸包着的枣糕，递了两块给春桃：“姑娘尝尝，这是我娘做的，跟咱们老家的味道一样。”
春桃接过枣糕，咬了一小口，甜香里带着熟悉的麦香，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自从爹死后，她就再也没吃过家乡的味道。汉子看在眼里，叹了口气：“看您二位的样子，像是遇到难处了？要是不嫌弃，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点忙。”
王氏抹了抹眼泪，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家里的事说了出来——丈夫被赵凤诏的人打死，女儿被玷污，来京城告状却处处碰壁。她说得断断续续，眼泪止不住地掉，春桃也在一旁小声哭着。
汉子听得脸色越来越沉，拳头攥得咯咯响：“这畜生！竟做出这种事！我在太原的时候，就听说他强征赋税，没想到还敢害人性命！”他看着母女俩，语气坚定，“您二位别担心，既然咱们在京城遇上了，就是缘分，我绝不能看着你们受委屈，我也可以帮你们跑跑腿。”
春桃和王氏都愣住了——她们跟这汉子素不相识，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王氏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您能听我们说说话，我们就很感激了，哪还能让您帮忙？”
“大娘您别客气，”汉子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上，“这银子您先拿着，买点吃的用的，别委屈了自己和姑娘。我叫高福，在京城做点小生意，还算有些门路，我帮您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递状纸的地方。”
王氏连忙推辞，高福却把银子塞进她手里：“您就收下吧！咱们都是山西人，出门在外，本该互相照应。再说，我最恨这种贪官污吏，能帮您二位讨回公道，也是我该做的。”
见高福态度坚决，王氏只能收下银子，又把刚烤好的窝头包了几个，塞给高福：“高兄弟，这窝头您拿着，路上饿了吃，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别嫌弃。”
高福接过窝头，笑着揣进怀里：“谢谢大娘，这窝头比我在京城吃的点心还香。我还有事，先不打扰您二位了，明天我再过来，给您带点米和面，顺便跟您说打听的情况。”
他又叮嘱了几句“别出门太远”“注意安全”，才转身离开。走到客栈巷口，高福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他哪是什么来京城办事的山西同乡，更不是做小生意的，只是按四爷的吩咐，来暗中接触母女俩。只是四爷特意交代，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说是谁指使的，只能装作“偶然相遇”。
高福摸了摸怀里的窝头，心里满是感慨——母女俩的遭遇太可怜了，赵凤诏的罪行也太可恨了。他想起四爷的话，要先稳住母女俩，不能打草惊蛇。
第二天一早，高福果然来了，不仅带了米和面，还带来了两身新棉袄。他帮母女俩把米缸装满，又教春桃怎么在京城买东西不被坑，像自家兄弟一样贴心。接下来的几天，高福每天都来，有时带点吃的，有时帮她们修修炉子，有时就听王氏说家乡的事，从没提过要她们报答，也没问过奇怪的问题。
客栈的伙计见了，都以为高福是母女俩的远房亲戚，还笑着说：“王大娘，您这亲戚可真好，比亲儿子还贴心。”王氏也渐渐放下心来，觉得自己是真的遇到好人了。
只有高福自己知道，他每天来不仅是送东西、陪说话，更是在悄悄记着母女俩说的每一个细节——赵凤诏强征的赋税种类、勾结的官员名字、被他迫害的百姓户数，这些都是扳倒赵凤诏的证据。他把这些都记在心里，晚上再偷偷整理成纸条，交给四爷派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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