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有座千年古镇,名曰清溪镇。镇子依河而建,人家尽枕河而居,青石板路蜿蜒其间,恍若画中。这清溪镇自古便是鱼米之乡,商贾云集,更有一样奇处——镇上多灵异传说,尤以保家仙为甚。
话说民国初年,清溪镇东头有家“袁记当铺”,掌柜姓袁名德海,四十出头,精瘦干练,一双眼睛透着商人的精明。这袁家祖上便是做典当营生,传至袁德海已是第五代。说来也怪,袁家虽世代经商,却有个奇特传统——每逢初一十五,必在后院设香案供奉“鼋仙”。
袁德海的儿子袁明远在省城读书,接受新式教育,对父亲这般迷信行为很是不屑。这年暑假,明远回到清溪镇,刚进家门便见父亲正指挥伙计摆放供品。
“爹,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信这些?”明远放下行李,摇头笑道。
袁德海脸色一沉:“小孩子懂什么!咱们袁家能有今日,全仗鼋仙庇佑。祖上有训,不可怠慢。”
明远还要争辩,却被母亲拉去用饭。是夜,明月当空,袁德海将明远叫到书房,取出泛黄的族谱,讲述了一段袁家不为人知的往事。
一、怪道士
百年前,清溪镇还叫清水浜,袁家祖上袁守诚是个走街串货的小贩。这年夏天,袁守诚外出经商归来,途经太湖时忽遇狂风暴雨,船只倾覆。危急关头,袁守诚抱着一块木板漂至一座荒岛。
岛上杳无人烟,袁守诚饥寒交迫,忽见一白发老道跌坐岩石上,面色苍白,左腿鲜血淋漓,似是受了重伤。
“居士可否相助?”老道声音虚弱却目光如炬。
袁守诚本是良善之人,当即撕下衣襟为老道包扎。又将怀中仅有的干粮分出大半。老道也不客气,接过便吃。夜幕降临,袁守诚生起篝火,守在老道身旁。
次日天明,风雨渐歇。老道精神好转,对袁守诚道:“贫道乃修行之人,昨日与一恶蛟相斗,虽伤之,却也被其所伤。蒙居士相救,无以为报。”
老道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此物赠与居士,可保家宅平安。他日若遇大难,可对玉佩连呼三声‘玄甲公’,自有解救。”
言毕,老道指向远处:“有渔船经过,居士可呼救。”袁守诚回头一看,果见帆影,再转身时,老道已不见踪影。
袁守诚获救回家后,将玉佩供于家中。说来也怪,自此袁家运势渐起,从小贩成了店铺老板,后又经营当铺,家业日盛。袁守诚临终前告知子孙,那老道非常人,乃是修炼千年的鼋仙,并立下家规:世代供奉鼋仙。
二、鼋壳亭
袁明远听完故事,不以为然:“祖父,这不过是古人穿凿附会罢了。”
袁德海叹气道:“你有所不知,咱家后院那亭子,便是祖上依鼋仙指点所建,唤作‘鼋壳亭’。”
明远这才想起,自家后院确实有座造型奇特的亭子,穹顶似龟背,由无数六角形木片拼接而成,夏日坐在其中,阴凉无比,连蚊蝇都不近。
“明日你随我去亭中一看便知。”袁德海道。
次日清晨,明远随父亲来到鼋壳亭。袁德hai指着亭顶道:“这亭子奇处有三:一是冬暖夏凉;二是虫蚁不近;三是每逢雨夜,亭内会隐隐传出诵经声。”
明远伸手触摸亭柱,果然触手生温,在这炎炎夏日颇为奇异。正当他啧啧称奇时,管家匆匆来报:“老爷,镇东赵老爷求见,说是有急事。”
来者是镇上有名的乡绅赵秉德,与袁家素有往来。赵秉德面色焦急,寒暄几句便直入主题:“袁兄,犬子前日与人争强斗胜,欠下赌债,今日债主上门,扬言若不还钱便要打断犬子的腿。赵某一时周转不灵,想将祖传的翡翠白菜押于贵铺,换三百大洋应急。”
袁德海仔细验看翡翠白菜,确是珍品,便如数给付。赵秉德千恩万谢而去。
明远疑惑道:“爹,这翡翠白菜虽好,市价也不过二百大洋,您为何给三百?”
袁德海笑道:“做生意不可只看眼前利益。赵家在本地颇有声望,今日我们雪中送炭,来日必得回报。再者,鼋仙教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说来也巧,半月后,省城大军阀马大帅的姨太途径清溪镇,偶然见到这翡翠白菜,爱不释手,竟以五百大洋买去。袁德海净赚二百,还将赵家的翡翠白菜原价赎回归还,自此赵家与袁家结成莫逆之交。
明远开始对家中供奉的鼋仙产生了几分好奇。
三、五通神为祸
这年中秋,清溪镇突然怪事频发。先是镇西头王寡妇家养的鸡一夜之间全部死亡,颈间有细小牙印;接着是李铁匠家新酿的酒一夜间酸败;最后连镇长家也遭了殃——金库银元不翼而飞,门窗却完好无损。
流言四起,都说镇上来了“五通神”。这五通神乃江南一带传说中的妖神,亦正亦邪,供奉得当可招财进宝,稍有怠慢便作祟为祸。
镇长请来道士作法,却无济于事。更诡异的是,凡遭祸的人家,门前都会出现奇怪的爪印。
袁明远本是唯物之人,见此怪事也不禁心生疑惑。一夜,他点灯夜读,忽听后院有异响,推开窗户,隐约见一黑影窜入鼋壳亭。明远提起勇气,手持灯笼前往查看。
亭中空无一物,却闻得一股腥臊之气。明远低头细看,发现亭柱上有几道新鲜抓痕。正要离开,忽听亭顶传来轻微响动,抬头一看,不禁毛骨悚然——亭顶缝隙中,一双碧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明远吓得连退几步,转身欲逃,却听身后传来低沉声音:“小子莫怕,吾乃玄甲公。”
明远战战兢兢回头,见亭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驼背老者,身着玄衣,手拄藤杖,面容奇古。
“你、你是人是鬼?”明远声音发颤。
老者笑道:“百年前荒岛之上,受你祖上救命之恩。今日特来报偿。”
明远猛然想起祖父讲的故事,惊问:“您就是那位鼋仙?”
老者点头:“近日为祸清溪镇的,并非五通神,而是一伙狐妖冒充。它们原本居于西山,因山洞被雷劈塌,无处栖身,才流窜至镇上作恶。”
明远好奇心起,惧意渐消:“仙长既知根源,何不收了它们?”
玄甲公叹道:“老夫修行千年,本可轻易降服它们。但天道有常,妖有妖道,不可妄开杀戒。若能劝其向善,方为上策。”
言毕,玄甲公从袖中取出一枚鳞片:“明日你将此物交予你父,置于当铺库房。狐妖今夜必来窃取当铺财物,让它们尝尝苦头。”
次日,明远将昨夜奇遇告知父亲。袁德hai又惊又喜,连忙将鳞片供于库房。当夜三更,库房果然传来凄厉惨叫。家人持灯查看,只见库房门前留下几撮狐毛和点点血迹,门锁完好无损。
自此,袁家再未遭扰,镇上其他人家却依旧受害。
四、智斗狐妖
明远再见玄甲公,问及为何不彻底解决狐患。玄甲公道:“那狐妖首领已有三百年道行,若能收服,可为地方守护神,强过赶尽杀绝。”
明远好奇:“如何收服?”
玄甲公微笑:“需借你家鼋壳亭一用。此亭看似普通,实乃按天地至理建造,对妖物有震慑之效。三日后月圆之夜,你可如此这般......”
三日后,袁家张灯结彩,假称老夫人寿辰,大宴宾客。夜深人静时,袁德海依计将一坛百年陈酿置于鼋壳亭中,酒坛上贴有玄甲公所赐符咒。
子时将至,明远隐于亭后花丛,屏息以待。忽见月光下数道黑影逾墙而入,为首的化作人形,尖嘴猴腮,眼泛绿光。其余三只仍是狐身,毛色灰白,体大如犬。
狐妖们显然被美酒所诱,围坐亭中,开坛畅饮。酒过三巡,狐妖们已有醉意。突然,亭顶六角响起风铃之声,道道金光洒下,形成牢笼,将狐妖困于亭中。
狐妖首领大惊,欲化风而逃,却撞金光而回。此时玄甲公现身亭前:“胡三姐,别来无恙?”
狐妖首领闻言变色:“玄甲公!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设计害我?”
玄甲公冷笑:“你携子孙为祸乡里,还敢说井水不犯河水?今日若不肯改过向善,休怪老夫无情。”
胡三姐怒道:“西山洞府已毁,我等无处安身,不过取些人间财物,有何不可?”
玄甲公叹道:“清溪镇外有座荒废的山神庙,你可携子孙居住,但需应承三事:一不再为祸乡里;二守护一方平安;三受袁家香火,保其家业。”
胡三姐沉思良久,见形势比人强,只得应允。玄甲公遂撤去金光,与胡三姐击掌为誓。
自此,狐妖一族迁居山神庙,成为保家仙。清溪镇不仅再无怪事发生,连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袁家更是当铺生意兴隆,分号遍及江南。
五、真相大白
多年后,袁明远接手家业,成为袁记当铺新任掌柜。一日整理旧物,他在祖父遗物中发现一本笔记,记载着一段惊人真相。
原来当年所谓“鼋仙”,实是袁守诚精心编造的故事。那荒岛老道确有其人,是位避世名医,袁守诚救他后,他传授了许多医术和处世之道。袁守诚凭借这些智慧,加上个人努力,才使家业兴旺。
至于鼋壳亭,乃是按那位医道人所给图纸建造,亭顶添加了特殊矿物涂料,故能冬暖夏凉;亭木选用香樟,自然防虫;建筑结构特殊,风雨过处,如诵经声。而“玄甲公”现身,实是袁德海为教导儿子,与管家合演的一出戏。那困住狐妖的金光,是巧妙布置的铜镜反射月光所致;狐毛血迹,不过是鸡血狗毛。
明远恍然大悟,却又心生疑惑:若一切都是人为,为何狐妖之患真的一去不返?为何袁家运势一直昌隆?
正当他沉思之际,忽闻敲门声。开门一看,竟是位陌生老者,依稀有些面熟。
“袁掌柜,别来无恙?”老者笑道。
明远猛然认出,这正是当年“玄甲公”的模样,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者道:“不必惊慌,我确是当年那只狐妖胡三姐。今日特来报恩。”
胡三姐告知,当年她看出袁德hai计谋,但被其智慧与善意感动,遂顺水推舟,假戏真做,带领子孙皈依正道。
“你祖父以为他是演戏,却不知假戏真做,冥冥中暗合天道。”胡三姐笑道,“真作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这或许就是你们人间所说的‘缘分’吧。”
言毕,老者化作青烟而去。明远怔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
此后,袁明远依旧保持家中供奉鼋仙的传统,却多设了一座狐仙牌位。袁记当铺的招牌上,也多了一幅图案:鼋驼狐,象征和谐共处。
清溪镇的老人常说:这世间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妖魔鬼怪,或许只是人心的映照。心存善念,妖亦是仙;心怀恶念,人亦成魔。
而那座奇特的鼋壳亭,至今仍屹立在袁家后人院中,见证着岁月流转,诉说着这个亦真亦幻的古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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