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天的话像一根鞭子，抽在史小凡紧绷的神经上。
拿出一个杀进去再杀出来的方案？
在那种完全未知、敌情不明、还可能布满陷阱的复杂地下环境中？
这简直是要他凭空画出一张通向地狱又折返的路线图。
但史小凡没有退缩。他靠在冰冷的禁闭室墙壁上，
拐杖拄在身前，闭上眼睛，
整个心神彻底沉入那片根据图纸和报告构建的虚拟战场。
地下空腔……错综复杂的矿道……
可能存在的暗河……阿尔蒂斯精锐
……以及可能被关押在某个角落、生死未卜的战友。
“人数不能多。”
史小凡睁开眼，语速快而清晰，像是在做战场简报，
“目标区域环境复杂，大部队施展不开，反而容易暴露。
一支精干的渗透小组，最多六人。”
龙战天面无表情：
“继续。”
“小组构成。”
史小凡大脑飞速运转，
“需要两个突击手，火力要猛，反应要快，
负责正面突破和压制。
一个爆破兼工程专家，负责破障、设置临时防御以及……必要时制造混乱或坍塌。
一个通讯和电子对抗专家，必须能在地下环境维持短距通讯，并干扰对方的设备。
一个医疗兵，要精通战场急救，
尤其是处理爆炸伤、枪伤和缺氧症状。”
他顿了顿，看向龙战天：
“最后，需要一个熟悉地下环境、擅长潜行和追踪的尖兵。
这个人，必须能在前面探路，识别陷阱，找到正确的路径。”
龙战天眼神微动：
“你自己呢？”
史小凡摸了摸自己还带着夹板的右腿，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我这个样子，当尖兵是送死。
但我可以担任远程战术支援和情报协调。
我的脑子，比我的腿有用。”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我需要一个能看到实时战场画面的终端，
以及……至少一个基数的无人机，
最好是小型、静音、能适应狭小空间和复杂电磁环境的型号。”
“无人机？”
龙战天皱眉，
“地下环境，GpS失效，信号传输困难，用处有限。”
“不是常规用法。”
史小凡解释，
“用纤维导向缆索无人机，或者预先设定简单巡逻路径的微型无人机。
不需要它们飞多远，只需要它们充当移动的‘眼睛’，
探知前方转角、坑道分支的情况，或者布设成简易的震动、声音传感器网络。
能提前几秒钟发现危险，就能救回一条命。”
龙战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装备列表。”
“除了标准单兵装备，需要加强几个方面。”
史小凡思路越来越清晰，
“一，夜视和热成像能力。
地下很可能完全无光，对方必然有夜视装备。
我们要比他们看得更清。
微光、热融合，最好能有。”
“二，消音武器和非金属破拆工具。动静越小越好。”
“三，水下呼吸器。
不是常规ScUbA，那种太笨重。
需要小型、可快速穿戴的循环呼吸器或者甚至只是潜泳用的短管。
根据水文资料，那片区域地下很可能有涉水或潜渡路段。”
“四，特种弹药。
穿甲、燃烧、震撼弹，都需要。
对方如果依托工事，常规弹药效果有限。”
“五，生命体征监测仪。
每个队员佩戴，数据实时传回指挥节点。
谁倒下，倒在什么位置，必须第一时间知道。”
“六，高能量压缩食品和净水片。
行动时间可能被迫延长。”
他一口气说完，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这些要求，很多都超出了常规特种部队的装备配置。
龙战天听完，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追问：
“战术呢？怎么进去？怎么出来？”
“不能走已知的、或者容易被预判的入口。
”史小凡斩钉截铁，
“‘夜鹰’一定在那些地方设了埋伏。
我们必须找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路径。”
他再次闭眼，在脑海中调出那幅电磁异常图和地质剖面。
“那个疑似空腔的上方，地质图显示有一条已经干涸的古河道，
河道在某处因为塌陷形成了一个天坑似的垂直竖井。
竖井深度不确定，但很可能直通空腔上部。
那里，可能是他们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从顶部垂直索降，直接进入核心区域？”
龙战天眼神一凝，
“风险极高！索降过程中就是活靶子！”
“所以需要佯动。”
史小凡接口，
“派一支小分队，大张旗鼓地攻击对方可能布防的常规入口，吸引其注意力和主力。
渗透小组同时从竖井索降。
只要下去的速度够快，时机抓得够准，就有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进去之后呢？怎么找到人？怎么撤离？”
“进去之后，化整为零，以双人小组为单位，
按照预定区域分头搜索，利用无人机和传感器扩大感知范围。
找到人质或目标后，不恋战，
立即向预设的撤离点集结。
撤离点不能是进来的竖井，那里很可能已经被封锁。
必须找到另一条路……”
史小凡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着，
“地下河！如果空腔真的有地下河通过，顺流而下，是最快、最隐蔽的撤离方式。
需要橡皮艇或者充气筏，以及确定河流出口的安全性。”
他说完了。
禁闭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他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这个方案，大胆，冒险，几乎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龙战天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史小凡，
仿佛在衡量他话语里的每一个字的分量，以及这个年轻人骨子里的疯狂与冷静。
不知过了多久，龙战天终于动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走到禁闭室门口，按下了通讯器。
“通知装备部、作训部、情报部主管，五分钟后，
一号简报室集合。”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硬，
“启动‘深渊’作战预案前期准备。”
放下通讯器，他回头看了史小凡一眼。
“你跟我来。”
史小凡拄着拐杖，跟着龙战天走出禁闭室，
走向灯火通明却气氛凝重的简报室。
他知道，他画出的那张通往地狱的路线图，已经被采纳了。
而此刻，在遥远雨林的深处，地下无尽的黑暗之中，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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