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又是一口带着脏腑碎片的淤血从喉头涌出，染红了身前混乱扭曲的流光。杨泽强忍着几乎要撕裂神魂的剧痛，借着身后那恐怖的爆炸推力，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残叶，狼狈不堪地彻底冲入了时空裂隙之后那光怪陆离、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时空乱流！
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乱流的刹那，身后那道被诛仙剑意强行撕开、又被后续爆炸能量冲击得极不稳定的裂隙，发出了如同垂死巨兽般的哀鸣，猛地收缩、弥合！
最后映入杨泽模糊视野的，是伪灵山那依旧金光闪耀却显得无比压抑的轮廓，是佛祖虚影那冰冷深邃、仿佛能穿透时空锁定他的目光，是化傀池不甘的咆哮，以及……那具悬浮在半空、双眼空洞、彻底失去了灵魂的“斗战胜佛”空壳。
景象一闪而逝，随即被彻底隔绝。
内外，已是两个世界。
“唔……！”
几乎在裂隙彻底闭合的瞬间，失去了后方最主要的冲击力，时空乱流本身那无序、狂暴、充满了撕扯与碾压力量的本性，便如同无数只看不见的巨手，从四面八方狠狠作用在杨泽重伤的躯体上！
这里的空间是破碎的，时间是不连续的，能量是混沌而暴虐的。上一秒可能身处一片相对平静的流光带，下一秒就可能被卷入足以绞碎金仙法体的空间风暴眼；前一刻感觉时间在加速流逝，生命在飞速消耗，后一刻又可能陷入近乎停滞的时间泥潭，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更要命的是，那四道护持他冲出来的诛仙剑意投影，在硬抗了佛祖含怒一击和化傀池反扑、又强行维持裂隙通道后，此刻光芒已然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在他周身丈许范围内形成一个稀薄而不稳定的煞气力场，堪堪抵挡着最致命的直接空间切割和时间断层，却无法完全消除那无孔不入的恐怖压力。
“咔……咔嚓……”
杨泽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在重压下发出的细微呻吟声，内脏仿佛被扔进了滚筒，翻江倒海。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也顾不上查看伤势，立刻疯狂运转体内残存无几的八九玄功法力，全力催动脚下光华明显暗淡、符文闪烁频率都慢了许多的登云履！
登云履是他此刻在时空乱流中移动、乃至生存下去的最大依仗！必须保住！
神靴绽放出略显疲态但依旧坚定的光芒，包裹住他的双脚，努力地对抗着乱流中混乱的引力与空间褶皱，带着他艰难地、漫无目的地向前“滑动”。与其说是飞行，不如说是在汹涌激流中挣扎的溺水者，方向难辨，只能随波逐流，并竭力让自己不被下一个浪头拍碎。
也直到此刻，暂时脱离了最直接的生死威胁，杨泽才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隙，将注意力放回了自己怀中——那被他用身体和残存法力死死护住、比他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将环抱的双臂稍稍松开一丝缝隙，低头看去。
那团温暖、纯粹、散发着柔和金色光晕的本源光团，依旧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光芒稳定，如同拥有生命般微微起伏，传递出沉稳而有力的搏动。之前因为封存记忆而产生的剧烈震荡和负面气息已经彻底平息，现在的它，纯净得像一块刚刚诞生于混沌中的先天宝玉，又像一个蜷缩在绝对安全环境中、陷入深度沉睡的婴孩。
看着这团光，杨泽心中百感交集。
激动、后怕、庆幸、沉重……种种情绪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最终都化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他想起了童年时，守在电视机前，看着那个金箍棒搅动天庭、桀骜不驯的美猴王，心中涌起的无限崇拜与向往。
他想起了方才在伪灵山，亲眼目睹偶像被枷锁缠绕、被化傀池侵蚀、眼中只剩下绝望与不甘时，那种心如刀割的愤怒与无力。
他想起了自己不顾一切、近乎赌博般冲上去，在圣人威慑的刀尖上跳舞，行那剥离本源、封存记忆的险招……
这一切，如今看来，都像是一场疯狂而遥远的梦。
但怀中这真实的、温热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杨泽，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灵魂，二郎神的外甥，真的从佛门虎口之中，抢下了齐天大圣孙悟空最后的“火种”！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眼眶有些发热。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染着血迹和污渍的手指，极其轻柔地，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触碰了一下光团的表面。
光团传来一阵温暖而亲昵的波动，仿佛本能地蹭了蹭他的指尖，传递出毫无保留的依赖与全然信任的意念。它“记得”是谁在绝境中救了它，是谁在它即将被黑暗吞噬时，给予了它纯净的庇护与安宁。
这份毫无杂质的信任，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杨泽情感的闸门。
他不再压抑，任由那份混合着愧疚、心疼与决绝的情绪流露出来。他将光团更紧地、却又无比温柔地贴在自己胸口，仿佛要将自己的心跳传递给它。然后，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光团之上，用只有自己和光团能听到的、带着血沫摩擦的沙哑声音，低语起来：
“猴哥……齐天大圣……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
“看你被那些秃驴那般折磨……我这心里……他妈的比我自己挨揍还难受千万倍！可我……我能力有限，救不了完整的你……只能出此下策，把你最核心的这点本源给……‘抠’出来。”
“我知道，没了肉身，没了那些记忆，哪怕那些记忆大多是痛苦的……现在的你，也不算完整了。这感觉，肯定他娘的憋屈透了！是我没用……”
光团似乎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愧疚情绪，微微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股安抚、理解的波动，仿佛在说“不怪你”。
感受到这份理解，杨泽的眼泪差点直接掉下来。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酸涩逼了回去，声音却更加坚定，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誓言意味：
“但是！猴哥你听着！留得真身在，不怕没柴烧！不，是留得真魂在，不怕没柴烧！”
“咱们这只是权宜之计！是战略性转移！你信我！”
他猛地抬起头，尽管身处危机四伏的乱流，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痕，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却是足以穿透一切迷障的信念之火！
“我，杨泽！在此以我最敬爱、最牛逼的舅舅，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杨戬的名义起誓！”
当他念出杨戬名号时，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威严而强大的因果线微微震颤了一下，为他这庄重的誓言增添了某种不可言说的份量。
“今日我带你离开那鬼地方，他日，我必倾尽所有，踏遍三界六道，寻遍诸天万界，也要为你找到一个配得上你齐天大圣名号的、最好的归宿！”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神话传说中的顶级肉身材料：混沌青莲？先天五行之精？还是……去找女娲娘娘讨一块新的补天石？
“我要让你重获新生！不是作为谁的斗战胜佛，不是作为谁的傀儡！而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做回你自己——那个踏碎凌霄、放肆桀骜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他的声音在空寂而混乱的时空乱流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与承诺。
“到时候，咱们兄弟联手，再战苍穹！把那些算计你的、欺负你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他娘的揍趴下！天庭敢拦，咱就再闹一次天宫！灵山敢阻，咱就再打一次灵山！”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那热血澎湃的画面，语气中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与豪情。
“我带你吃遍三界美食，喝遍仙界玉液，看遍万界风光！谁要是再敢给你戴箍儿，老子第一个用开山斧劈了他！”
或许是杨泽这番发自肺腑、带着现代人特有的混不吝却又真挚无比的话语感染了光团，又或许是那庄重的誓言引动了冥冥中的气运。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怀中的金色光团，不再是微微闪烁，而是骤然间，绽放出了一圈柔和却无比清晰、充满了生机与灵性的金色光晕！
光晕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甚至暂时驱散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混乱与晦暗。
紧接着，光团核心处，那点钻石般的真灵意志，传递出了一股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意念波动！
那不再是简单的依赖或信任。
那是一种认同！一种共鸣！一种跨越了时空、超越了形态、基于最本质信念的——托付与盟约！
它仿佛在说：“好！俺信你！这条命，以后就交给你了！待俺老孙归来，必与你并肩，再闹他个天翻地覆！”
这股意念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让杨泽瞬间热泪盈眶！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怀中守护的，不再仅仅是一团需要保护的本源，一个童年偶像的遗泽。
这是一个承诺，一份责任，一个与他杨泽的命运彻底紧密相连的、生死与共的兄弟！
“哈哈……哈哈哈……好！好！大圣，咱们就说定了！”
杨泽忍不住笑了起来，尽管牵动了伤势，咳出了血沫，但那笑声却充满了畅快与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光团护得更妥帖，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眼前这片无尽危险、却也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时空乱流，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
“那么，现在第一步……”
“先想办法，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家！”
他深吸一口气，不顾伤势，再次全力催动登云履，同时指引着那四道愈发黯淡的诛仙剑意，如同一个坚定的舵手，驾驭着伤痕累累的小舟，义无反顾地驶向了乱流深处，去寻找那渺茫的归途。
怀中的光团，散发着稳定的、温暖的光芒，仿佛是他在这片混沌与绝望中，唯一的光源与方向。
希望的种子已经埋下，只待合适的土壤与时机，便能破土重生，再擎齐天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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