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灵山深处,那片被诛仙剑意肆虐过的残破佛国,此刻陷入了一种比之前圣威降临更为凝滞、更为压抑的死寂。翻滚的化傀池水失去了目标,徒劳地拍打着边缘,发出粘稠而空洞的声响,更添几分败亡后的凄惶。
时空裂隙已然彻底弥合,只留下边缘处些许尚未平复的空间褶皱和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凶煞剑意,如同伤疤般烙印在此处,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逆转与逃离。
所有的目光,无论是那些显化出轮廓、佛光摇曳不定的菩萨罗汉虚影,还是端坐中央、气息如同万古寒潭的佛祖化身,都死死地聚焦在那悬浮于半空、被柔和金光包裹着的“战佛躯壳”之上。
那具躯壳,宝相依旧庄严,佛光依旧流转,力量依旧浩瀚。
但在场的每一位佛门大能,神念扫过之时,心都如同坠入了冰窟,一点点沉下去,沉入无边的不甘与恼怒之中。
空了!
彻底的空了!
这具耗费佛门无数心血、布局万载才得以捕获并投入炼化的“灵明石猴”之躯,其最核心、最精华、最不可或缺的“本源真灵”与“不屈意志”,已然被硬生生剜走!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具拥有强大能量和坚固外壳,却失去了所有灵性、所有成长潜力、所有战斗经验的——空壳!
一具完美的……工具,或者说,器物。
“阿弥陀佛……”
良久,一尊资历极老、周身缭绕着智慧光轮的菩萨虚影,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痛惜,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灵明石猴,乃混世四猴之一,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其本源真灵,天生近道,蕴含‘变化’、‘战斗’之至高法则碎片,更兼其历经磨难、百折不挠所淬炼出的‘齐天’意志……此二者,方是炼制‘斗战圣傀’真正的‘神髓’所在,是使其超脱凡傀、拥有无限进化可能之根本!”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具空壳,语气沉痛:“如今,神髓已失,空留躯壳。即便以我佛门无上佛法日夜祭炼,以万千佛子愿力加持温养,最多……最多也只能将其炼成一尊力量强大、却灵智低下、仅能执行固定指令的‘护法金刚’。其所能发挥之威能,恐不及原计划‘斗战圣傀’之三成!且前路已断,再无寸进可能!”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最后一丝侥幸,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所有佛门高层面前。
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固定的“护法金刚”!他们想要的,是一个拥有自主战斗意识、能够不断学习进化、甚至未来有望凭借自身突破、成为佛门又一尊护教擎天巨柱的——活着的“圣器”!
一个能自己思考、自己战斗、自己成长的“齐天大圣”傀儡,与一个需要他们分心操控、上限锁死的“斗战胜佛”空壳,其价值差距,何止云泥?!
“万载谋划……无数资源投入……甚至不惜……”另一尊面容隐藏在炽盛佛光中、气息凌厉如刀的罗汉虚影声音冰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杀意,“竟毁于一黄口小儿之手!此獠……此獠当真罪该万死!其背后之人,亦是包藏祸心,与我佛门为敌!”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已经闭合的时空壁垒,将那个叫做杨泽的小子千刀万剐。
“算计落空了……”又有一位菩萨低语,声音中充满了荒谬与不甘。
是啊,落空了。彻彻底底的落空了。
佛门忙活了半天,投入了难以计数的资源——从暗中引导悟空出世,到安排其拜师学艺(某种程度上),再到推动大闹天宫将其名头打响,最后以西天取经为牢笼,以紧箍咒为枷锁,一步步将其逼入绝境,拖入这伪灵山化傀池……这其中的算计、付出的代价,足以让任何知晓内情者心惊。
眼看就要收获最甜美的果实,将这天地生成的异数、战力无双的灵猴,彻底转化为佛门手中最锋利的刀。
结果呢?
果子在最成熟的那一刻,被人连根刨走了最核心的果核!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看似光鲜,实则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果皮!
这已不仅仅是损失,更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是在他们佛门最引以为傲的算计领域,被人用最粗暴、最不讲理的方式,狠狠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小子……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身负通天师叔的诛仙剑意?又为何能精准找到此地,行此窃夺之事?”有菩萨提出了疑问,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谜团。杨泽的出现,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彻底搅乱了棋局。
“不管他有何来历,身负何等因果!窃取我佛门至宝,扰乱西游量劫,此等业力,天道不容!”那怒目罗汉厉声道,“必须追回本源!绝不能让其落入他人之手,否则后患无穷!”
“追?”先前那尊古老的、缠绕着时间法则波动的菩萨虚影再次开口,语气带着深深的忌惮与无奈,“如何追?时空乱流,浩瀚无垠,变数无穷。那小子有诛仙剑意残力护体,更得了悟空本源,已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自身因果线,难以精准推演其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佛祖化身,声音压低了些许:“况且,通天师叔的态度……已然明朗。若我等强行跨界追杀其亲传弟子,恐怕……封神旧事,未必不会重演。”
“亲传弟子”四个字,如同重锤,敲在诸佛心头。能让通天教主隔空降下道音,直言“欺我截教门人,当诛”,这关系绝非寻常!为了一个已经大打折扣的“空壳”,去与那位杀伐果断的师叔彻底撕破脸皮,引发圣级冲突,这个代价,佛门……承受得起吗?
所有的争论、不甘、愤怒,最终都化为了无声的沉默,再次汇聚到那始终未发一言的佛祖化身身上。
佛祖化身那庞大的金色虚影,如同亘古不变的山岳。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周身流转的琉璃佛光,比平时更加内敛,甚至边缘处偶尔闪过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暗影,那是心绪剧烈波动,引动了佛魔一体另一面的显化。
他何尝不怒?何尝不想立刻将那窃贼抓回,剥皮抽筋,炼魂灼魄,以泄心头之恨?
这西游之局,本是他一手推动,旨在为佛门再添一尊足以震慑三界的护法战神,同时彻底了结与道门(尤其是阐教)在某些气运上的争夺。如今,核心被夺,计划几乎破产,他作为主导者,颜面何存?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具空洞的“战佛躯壳”上,金色的眼眸深处,有无尽的金色梵文生灭推演,计算着所有的可能性。
强行追击,风险太大,得不偿失。圣人之下皆为蝼蚁,通天教主若铁了心要护短,除非两位圣人师尊出手,否则谁能挡其诛仙剑阵之威?而因此引发佛道全面冲突,更是违背了天道运转的大势,非智者所为。
接受现实,止损利用。将这具空壳炼制成“护教明王金刚”,虽然威能大减,但好歹也是一尊太乙金仙巅峰的战力,镇守灵山门户,宣扬佛威,也算物尽其用,勉强能挽回一些颜面。
但是……就这么算了?
绝不!
佛祖化身的眼中,最终掠过一丝冰冷到极致的算计光芒。
他缓缓抬起手掌,那具“战佛躯壳”被无形之力牵引,缓缓飞至他的掌心上方,滴溜溜旋转。
“此躯,虽失其魂,然与那本源之间,因果未绝。”佛祖化身宏大而平静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意味,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杂音,“将其置于八宝功德池深处,以《度人经》、《金刚经》真意日夜洗练,凝聚万千佛子信念,可铸就‘不动明王金身’,镇守灵山,万魔不侵。”
他做出了决断,接受现实,废物利用。
然而,他的话并未说完。
“至于那窃取本源之杨泽……”佛祖化身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望向了那不可测的时空乱流,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如同命运枷锁般的沉重,“其身负之业力,乃干涉佛门大兴量劫、窃取天地异数本源之果报,已深植其气运神魂之中,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此业力,非寻常灾劫。乃‘因果业火’之引,‘心魔劫’之根,‘诸事不顺’之源。纵有圣人庇护,可免其身死道消,然其中煎熬磨难,必将伴随其道途,直至……因果了结之日。”
他这是在宣判!以一种更高明、更符合“天道规则”的方式,对杨泽的未来,降下了惩罚!业力缠身,将是杨泽未来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碍与噩梦!这比直接的追杀,更加阴狠,更加难以摆脱!
“此外,”佛祖化身指尖,一点纯粹到极致、却蕴含着佛门至高渡化与追踪之力的金色光点悄然凝聚,他将其轻轻点入那旋转的“战佛躯壳”眉心,“留此‘因果引’。待那悟空本源重塑肉身、再现世间之刻,无论其身在天涯海角,诸天万界,此躯皆会心生感应,指引方向……”
“届时,新旧之躯,本源与空壳,自有重逢了断之时。此乃……定数。”
此言一出,诸佛菩萨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纷纷闪过明悟与一丝凛然。
高!实在是高!
明面上暂时放弃追击,避免与通天教主正面冲突,维持了佛门“慈悲为怀”、“顺应天道”的表象。
暗地里,却以业力为锁,不断折磨、阻碍那杨泽的成长;更以“因果引”为饵,埋下未来夺回本源、甚至可能利用新旧躯壳之间的联系做文章的伏笔!
这已不再是简单的愤怒报复,而是上升到了一场关乎气运、因果与未来的,更加宏大、更加隐秘的博弈!
佛门的算计,并未完全落空,只是换了一种更为深沉、更为隐忍的方式,继续了下去。
“谨遵我佛法旨!”
诸佛菩萨齐齐躬身,宏大的佛号再次响彻伪灵山,只是这一次,那佛号声中,少了几分憋屈,多了几分冰冷的算计与等待的耐心。
金色的佛光开始涌动,修复着破损的佛国,那具“战佛躯壳”也被道道金光接引,缓缓沉向灵山最深处的八宝功德池。
而佛祖化身,则依旧端坐,目光幽深,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那业火缠身的杨泽,与重获新生的悟空本源,以及那必然到来的……因果清算之日。
棋局,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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