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省城在霓虹闪烁下依旧喧嚣，但某些角落却弥漫着不同寻常的紧张。
赵德明书房里的座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他浑身一颤，盯着那部红色电话，像是看着一条吐信的毒蛇。这是他的保密线路，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寥寥无几。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拿起了听筒。
“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德明厅长吗？我，老马，马文明啊！”电话那头传来省政府副秘书长马文明焦急不安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相对开放的空间。
赵德明眉头一拧，这个时候，马文明打保密电话过来？他想干什么？
“文明同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赵德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厅长，我……我这边听到一些风声，心里实在没底啊！”马文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哭腔，“下午省长的讲话，还有……还有外面都在传，调查组动作很大，已经……已经查到很多不该查的东西了。厅长，您消息灵通，给指点指点，这……这关到底过不过得去啊？”
赵德明心中一阵烦躁，更是一沉。连马文明这种级别的“自己人”都慌成这样，开始四处打探、寻求依托，说明恐慌情绪正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加速蔓延。这绝不是好兆头。
他强压着怒火，沉声道：“文明同志！要沉住气！组织上调查问题，讲究的是证据！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要听风就是雨，自乱阵脚！”
他这番话，与其说是安慰马文明，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打气。
“可是厅长……”马文明还想说什么。
“好了！”赵德明不耐烦地打断，“我这边还有事，记住，稳住！该做什么做什么！”说完，他不等马文明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赵德明的心跳得更快了。马文明这个电话，更像是一个确认——确认了危险的迫近。他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书房的保险柜前，颤抖着输入密码，从里面取出一个不记名的手机和几张早已准备好的证件、银行卡。这是他预留的“后路”之一。
他必须立刻联系上那个远房表侄，确认对方是否安全，是否已经处理干净首尾。如果情况不妙，他必须启动应急预案，哪怕风险巨大。
他打开那不记名手机，正准备拨号——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赵德明的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这么晚了，会是谁？他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三四个人，穿着普通的夹克衫，面色冷峻。为首一人，他认识，是省纪委副书记，分管案件调查的雷厉！他身后站着的人，身形挺拔，目光如电，一看便知是办案经验丰富的骨干。
完了！
赵德明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下意识地想退回书房，或许……或许还能从窗户……
“赵德明同志！”门外，雷厉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防盗门传来，清晰而冷静，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我们知道你在家。请开门，配合组织调查。”
没有激烈的砸门，没有高声的呵斥，但就是这种平静到极点的语气，却蕴含着最大的压力，仿佛已经掌控了一切。
赵德明靠在门后，双腿发软，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他知道，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纪委的人既然到了门口，就意味着外围的调查和监控已经完成，证据恐怕也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手，摸向门把手。这一刻，他仿佛苍老了十岁，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
“咔嚓。”
门开了。
雷厉带着两名纪检干部走了进来，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赵德明手中那个还没来得及藏起的、处于拨号界面的不记名手机。
雷厉的眼神锐利如鹰，伸出手：“赵德明同志，这个，交给我们吧。”
赵德明面如死灰，机械地将手机递了过去。
“赵德明同志，”雷厉收起手机，语气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赵德明心上，“根据初步掌握的证据，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经省委批准，省纪委决定对你采取留置措施，配合调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他没有说“双规”，而是直接用了更具法律意义的“留置”，这其中的分量，赵德明比谁都清楚。
两名纪检干部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站在赵德明身侧，姿态专业而具威慑力。
赵德明抬起头，看了一眼熟悉的客厅，看了一眼书房虚掩的门，那里有他经营多年的一切，如今都将成为调查他的证据。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是颓然地点了点头。
他被带着，走出了家门，走进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楼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如同等待已久的猎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联合调查组在公安部门的配合下，于邻省一个偏僻的度假村里，找到了正准备再次转移的赵德明的远房表侄，并当场从其携带的行李箱夹层中，搜出了多个记录着复杂资金往来和关键人物的加密U盘。
收网行动，在寂静的深夜里，以精准而迅猛的姿态，完成了关键一环。
秦宇轩办公室的灯光依然亮着。方文谦快步走进来，低声汇报：“省长，雷厉副书记那边传来消息，赵德明已被顺利带走。他那个表侄，也被联合调查组控制住了，搜到了重要物证。”
秦宇轩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缓缓点了点头。
扳倒赵德明，只是掀开了冰山更大的一角。财政厅长落马，意味着围绕重大项目审批和资金调度的利益链条将被彻底暴露在阳光下，接下来，还会有多少人被牵扯进来？周老那边，又会作何反应？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进入最核心、也最凶险的阶段。但他眼神依旧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风暴，正变得更加猛烈。而他是掌舵者，必须带领这艘大船，穿越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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