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办案基地的审讯室，灯光冷白，空气仿佛凝固。秦宇轩在孙茹和两名省纪委核心办案人员的陪同下，走进了这间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的房间。
那位副处长——张文韬，坐在固定的审讯椅上，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往日里在办公厅养尊处优的气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抽去精气神的萎顿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惶。他看到秦宇轩进来，眼皮猛地跳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被安全装置限制住。
秦宇轩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没有咄咄逼人，却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张文韬，你要见我？”
张文韬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嘶哑：“秦……秦省长。”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录音录像设备和孙茹等人，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秦宇轩对孙茹微微颔首。孙茹会意，示意其他人都暂时退到监控室，只留下她一人负责记录和安全。
“现在，这里只有我，孙厅长，还有记录设备。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秦宇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张文韬耳中。
张文韬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秦宇轩：“秦省长，我知道我犯了严重的错误，我对不起组织的培养。我……我愿意交代我知道的一切，争取宽大处理。”
“很好，这是你正确的选择。”秦宇轩不动声色。
“但是，”张文韬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急切，“我希望……我希望组织上能保证我家人，尤其是我女儿在国外的安全！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家人是他的软肋，也是他被威胁的命门。
秦宇轩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党的政策历来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也一贯坚持罪责自负，不牵连家人。只要你真心悔过，彻底交代问题，配合组织查清事实，你的家人，组织会依法依规予以保护。这是原则，也是我的承诺。”
他没有给出任何超出原则的保证，但语气中的坚定和不容置疑，反而让张文韬稍微安心了一些。
“谢谢……谢谢省长。”张文韬低下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再次抬头，眼神里多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是周鹏……是周鹏让我那么做的。”
“周鹏？”秦宇轩眉头微蹙，这正是技术恢复报告中提到的那个“周总”。
“对，周老的儿子，周鹏。”张文韬确认道，“‘昌明实业’的实际控制人，就是他，虽然明面上看不出来。赵德明厅长……不，赵德明很多事情，都是听他的招呼。马秘书长……马文明也帮他协调过不少项目，处理过一些麻烦。”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内容触目惊心：
周鹏如何利用其父的影响力，编织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在项目审批、资金拨付、土地出让等领域上下其手；“昌明实业”如何通过围标串标、虚增造价、侵吞专项资金等方式攫取巨额利益；赵德明和马文明如何成为其在省直机关内部的“代理人”和“润滑剂”；而他自己，作为办公厅的副处长，则利用职务便利，负责打探消息、传递指令、甚至在关键时刻利用权限抹除或篡改一些电子痕迹。
“马文明‘自杀’……也是周鹏的意思？”秦宇轩捕捉到一个关键点。
张文韬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我……我不确定是不是他直接下的命令。但马文明出事前一天，周鹏非常暴躁，说老马知道得太多，嘴巴不严，是个隐患……后来，就出事了。我怀疑……我怀疑是他派人做的。”
“你手里有什么确凿的证据？”秦宇轩追问。
张文韬犹豫了一下：“我……我偷偷保留了一些和周鹏联系的记录，还有他指示我删除某些文件时的录音……很小的一段，但应该能听清。东西……东西我藏在了一个地方。”
他报出了一个银行保险箱的编号和密码。
“还有，”张文韬补充道，声音更低，“周鹏做事非常谨慎，很多核心的交易和资金往来，可能通过海外渠道，而且……他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白手套’，叫吴天，很多脏活都是这个人出面做的。这个人……神出鬼没，很少在国内露面。”
吴天。秦宇轩记下了这个名字。
审讯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张文韬的交代，虽然未能提供直接扳倒周鹏的、如山铁证，但却极大地丰富了线索链条，指明了下一步侦查的方向，尤其是那个保险箱里的东西和“吴天”这个关键人物。
离开审讯室，秦宇轩对孙茹吩咐：“立刻安排可靠人员，依法提取张文韬所说的物证。同时，将‘吴天’列入重点侦查对象，协调国际刑警力量，查明其身份和行踪。”
“明白！”孙茹眼中闪动着锐利的光芒，她知道，坚冰已经开始破裂。
坐回车上，秦宇轩揉了揉眉心。张文韬的倒戈，意义重大，这标志着周鹏阵营内部出现了裂痕。但周鹏及其背后的势力，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绝不会坐以待毙。马文明的“被自杀”已经证明了他们的狠辣。
下一步，就是围绕张文韬提供的线索，固定证据，追查吴天，并时刻防备对手更疯狂的反扑。这场无声的惊雷，正在云层深处积蓄着最终撕裂天空的力量。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周老”，面对儿子可能面临的灭顶之灾，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棋盘上，胜负的天平，正在悄然倾斜。但最终落子，仍需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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