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时,萧烬终于松了半口气。青州府的城门楼在暮色中显出斑驳的轮廓,守城卫兵看见长公主仪仗上的金乌图腾,慌忙跪地放行。
“殿下,青州卫指挥使已在府衙候着。”青霜勒住马缰,黑衣下摆扫过沾着泥点的靴面。她身后跟着二十名影卫,腰间佩刀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另有三千禁卫军分散在街巷暗处,靴底碾过枯叶的轻响织成一张无形的防护网。
林昭掀开车帘,指尖拂过鬓角沾染的风尘:“先去安置伤兵。”
萧烬扶她下车时,瞥见府衙墙角堆着半人高的药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艾草味。
“萧烬,”林昭忽然停步,目光扫过街角蜷缩的乞丐,“去查府衙粮仓的账。”
萧烬应声而去,却在粮仓后院撞见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吏。其中一人正将霉变的糙米往麻袋里塞,另一人手里攥着的账本上,朱砂批注的入库数量比实际多了三成。
“长公主殿下有令,”萧烬的匕首突然抵在那小吏咽喉,“今日起,青州府所有粮仓由影卫接管。”她瞥了眼发霉的糙米,“这些东西,拿去喂狗。”
小吏瘫在地上时,萧烬已提着账本走进府衙正堂。林昭正听青州知府汇报灾情,案几上堆着的卷宗里,密密麻麻记着瘟疫死者的姓名,最新一页墨迹未干——城西昨日又添了十七具尸体。
“药材还缺多少?”林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回殿下,黄连、柴胡已告罄,就连艾草都快不够用了。”知府额头冒汗,“城外流民还在往城里涌,再这么下去……”
“青霜。”林昭抬眸,“调三千禁卫军守城门,流民按户登记造册,每户每日发两斤糙米,十岁以下孩童多加半块麦饼。”她顿了顿,“告诉他们,是长公主府发的粮。”
萧烬在旁补充:“让影卫去查药材商,敢囤积居奇的,抄家。”
知府惊得抬头,却见长公主淡淡扫来一眼,那眼神让他把后半句劝阻咽了回去。待众人退下后,萧烬才发现林昭的指节泛白——她又在忍咳嗽,袖间的雪参汤气味比昨日更浓了。
“你去盯着药材的事。”林昭低声道,“我去城西看看。”
萧烬想劝阻,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待林昭带着影卫走出府衙,萧烬立刻招来青霜:“加派十个人跟着殿下,还有,把我房里那瓶西洋白药拿来。”
城西的隔离区围着三尺高的木栅栏,栅栏外摆着十几口薄皮棺材,几个仵作正往车上搬尸体。萧烬远远看见林昭站在栅栏边,青色的裙角被风掀起,有个衣衫褴褛的妇人突然冲过来,抱着她的腿哭喊:“殿下救救我的娃!”
影卫拔刀的瞬间,林昭抬手制止了他们。她蹲下身,从袖中取出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擦去那妇人脸上的污泥:“带我去看看。”
萧烬赶到时,正撞见林昭给一个发着高烧的孩童喂药。那孩子的母亲是个瞎眼的老妪,摸索着要给林昭磕头,却被她扶住。“老人家,”林昭的声音放得极柔,“让影卫送您去安置点,那里有热粥。”
“是活菩萨啊……”老妪泣不成声。
萧烬站在树影里,看着林昭被灾民围住,有人递来晒干的草药,有人捧着半个救命的窝头。夕阳落在她素色的衣襟上,竟比宫装的明黄更耀眼。直到暮色四合,林昭才带着一身药味走出来,看见萧烬时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药材查到了。”萧烬递过干净的帕子,“城东最大的药材铺老板,把黄连藏在他外宅的地窖里,影卫正在搬。”她顿了顿,“殿下,您该喝药了。”
林昭接过药碗时,指尖不经意触到萧烬的手。两人同时缩回,萧烬低头看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着方才拔刀时磨出的红痕。
接下来的十日,青州府渐渐有了生气。萧烬带着影卫抄了七家囤积药材的商铺,将抄出的药材熬成汤药,分发给每个街口的救济点;青霜训练的禁卫军守在城门,流民按规矩登记,再没出现哄抢粮食的乱象;林昭则每日去隔离区巡查,有时亲自给重症者喂药,夜里就在府衙批阅卷宗,烛火常常亮到天明。
萧烬某日起夜,撞见林昭在廊下咳嗽,帕子上染着点刺目的红。她正要上前,却见林昭迅速将帕子藏进袖中,转身时已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何事?”
“城西的流民说,想给殿下立长生牌。”萧烬低声道。
林昭嗤笑一声:“不过是几碗粥,就想换个长生牌?”她转身回房,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若知道,本宫手上沾了多少血……”
萧烬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地牢里那个烧红的烙铁。这双手既能握刀,也能捧药;既会下毒,也能煮粥。她到底是疯批长公主,还是那个藏着柔软的林昭?
三日后,最后一例瘟疫患者退了烧。青州府的百姓自发聚在府衙外,有人捧着新摘的青菜,有人提着刚出炉的馒头,黑压压跪了一片。林昭站在门楼上,看着下面山呼“长公主千岁”,忽然对萧烬道:“你说,皇帝看到这场景,会是什么表情?”
萧烬想起御书房里那个摔茶盏的身影,勾了勾唇角:“大约……会把牙咬碎吧。”
林昭笑出声,这是萧烬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她笑得这样真切。风掀起她的裙角,远处传来禁卫军换岗的口号声,栅栏外的薄皮棺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百姓晾晒的草药,空气里弥漫着清苦却安心的味道。
“该回京城了。”林昭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好戏,才刚刚开始。”
萧烬握紧腰间的匕首。她知道,青州府的安宁只是暂时的,回到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等待她们的将是更凶险的漩涡。但此刻看着身边笑眼弯弯的林昭,她忽然觉得,哪怕前路布满刀光剑影,只要能护着这人,跪再多的青石板,受再多的烙印,也值了。
马车驶离青州府时,百姓夹道相送,有人往车帘里塞了把晒干的艾草。萧烬将艾草放在鼻尖轻嗅,听见林昭在里面低低咳嗽了一声,随即传来翻书的轻响。她跃上马车顶,晨光洒在刀刃上,映出前路漫长——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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