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绾站在母亲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将窗外的世界切割成模糊的碎片。她手里捏着那封烫金边的保送通知书，纸张边缘已经被她无意识地揉出了褶皱。书桌上摆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茶叶沉在杯底，像她此刻沉重的心情。
\"清绾，签了吧。\"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爸走后，这是你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林清绾缓缓转身，看见母亲坐在办公桌前，手指紧紧绞在一起。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母亲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眼角的皱纹显得格外明显。十年过去，母亲眼里的光彩早已被生活的重担磨灭，只剩下对未来的惶恐与不安。
\"妈，\"林清绾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金融系真的适合我吗？\"
母亲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你怎么还在犹豫？谢家能给你的一切，是我们用十年都换不来的。\"她站起身，走到女儿面前，手指轻轻抚过那封通知书，\"你知道我为了拿到这个名额，求了多少人吗？\"
林清绾想起上周母亲在校长室门口长跪不起的样子，想起那些在走廊里对她指指点点的眼神，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高三那年，每当她对母亲提起林父生前坚持让她学文学的遗愿时，母亲总是这样抚摸着她的头发说：\"等你考上金融系，妈妈就告诉你爸爸当年为什么坚持让你学文。\"
可现在，母亲的眼神里只有急切与恐惧，再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可是......\"林清绾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苏晴发来的短信：\"证据找到了！谢临川承认篡改了所有人的成绩单！速来档案室！\"
林清绾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没有回复。她想起今早路过校档案室时，看见谢临川站在门口的身影——他总是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掌控一切。
\"清绾！\"母亲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还在等什么？谢家已经给了我们最好的条件，只要你签了这个字，你弟弟的留学费用、我们家的房贷，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林清绾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母亲愣住了：\"妈，你知道谢临川为什么这么帮我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可怕，\"因为他父亲欠我爸的钱。我不过是他用来抵债的工具而已。\"
母亲的脸色瞬间煞白：\"你胡说什么！谢家怎么会......\"
\"十年前高考前夜，\"林清绾打断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叠发黄的信纸，\"我在父亲的遗物里找到了这个。\"她展开信纸，上面是林父潦草的字迹：\"谢氏集团资金链断裂，临川父亲求我帮忙做假账，我拒绝了。他们威胁要毁了我们全家......\"
母亲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书架上，书籍哗啦啦散落一地。她的眼神逐渐涣散，嘴里喃喃道：\"不可能......谢家怎么会......\"
\"现在你明白了吗？\"林清绾将信纸收好，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不是在求学，是在用我的人生替父亲还债。\"
手机再次震动，苏晴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他们在销毁证据！程野被保安拦在门外！陆离已经报警了！你快来！\"
林清绾深吸一口气，将保送通知书撕成两半。纸片飘落的瞬间，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终于卸下了压在心头十年的重担。
\"妈，\"她捡起一片纸片，上面还能看见\"金融系\"三个字，\"我不签了。\"
母亲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没有谢家的帮助，我们家会破产的！你弟弟的留学梦会破灭的！\"
\"那我们就一起面对。\"林清绾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在母亲耳边炸响，\"而不是用我的人生去换一个虚幻的未来。\"
她转身走向门口，却在推开的瞬间被母亲一把拉住手腕。母亲的眼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滚落：\"清绾，妈妈错了......妈妈只是太害怕了......\"
林清绾轻轻挣脱母亲的手，回头看见她跪倒在地，白发凌乱地散在脸颊两侧。这一刻，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求父亲不要离开，而父亲只是冷笑着摔门而去。
\"妈，\"她蹲下身，平视着母亲的眼睛，\"十年前你跪求校长给我保送名额，十年后你又跪求我签这份协议。\"她伸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可人生不是靠跪就能解决问题的。\"
当林清绾冲进校档案室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谢临川站在档案柜前，手里举着打火机，而苏晴正拼命挣扎着想要抢夺他手中的文件。程野被两个保安按在墙上，嘴角渗出血丝；陆离的手机镜头对准了这一切，闪光灯在昏暗的档案室里不断闪烁。
\"来得正好。\"谢临川看见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来得正是时候，清绾。看看你的朋友们在做什么——偷窃学校机密，破坏公共财物......\"
\"闭嘴！\"苏晴尖叫着扑向他，却被保安拦住。谢临川轻松躲过她的攻击，打火机的火苗在档案柜前跳动，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林清绾的心跳如擂鼓，她看见档案柜里飘出几张泛黄的纸页——那是他们五人的高考成绩单，上面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在火光下无所遁形。
\"你要烧掉证据？\"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临川将打火机扔进档案柜，火焰瞬间窜起。他转身面对林清绾，眼神里带着疯狂的笑意：\"意味着你们永远都是失败者，而我——\"他拍了拍胸前的校徽，\"永远是赢家。\"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撞开，程野不知何时挣脱了保安，手里举着灭火器朝谢临川喷射。白雾弥漫中，林清绾看见谢临川踉跄后退，打火机从他手中滑落。火焰顺着他的袖口蔓延，他发出一声惨叫，跌坐在地上。
\"快跑！\"程野拉着林清绾冲向门口，\"消防警报已经响了，保安马上就到！\"
当他们冲出档案室时，警笛声已经由远及近。苏晴和陆离跟在他们身后，四个人的影子在雨中拉得很长。林清绾回头望去，看见档案室的窗户映出跳动的火光，像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
\"证据......\"苏晴气喘吁吁地问，\"都毁了吗？\"
陆离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我提前备份了所有文件。包括谢临川父亲和校长的往来邮件，还有他篡改成绩的原始记录。\"
程野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燃烧的档案室：\"我们赢了，清绾。这次是真的赢了。\"
林清绾望着雨幕中摇曳的火光，想起母亲跪地哭泣的样子，想起父亲在遗书里写的那句\"不要为任何人放弃自己的梦想\"。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不，\"她轻声说，\"这才刚刚开始。\"
当警车呼啸着包围校档案室时，五个人的影子在雨中渐渐模糊。十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青春故事；十年后的今天，他们终于明白，有些战斗，注定要耗尽一生去赢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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