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正月初一。
这天早上沈平远带着沈佑回了一趟沈家,于祠堂祭祖上香,又给沈老夫人拜了年,不过没吃午饭他就带着沈佑回来了。
之后一家人便又一起去了山上的祖茔,祭拜阮家和沈家的列祖列宗。
去山上祭祖并非必须。
但今年沈平远平安回来,沈知意又嫁了如意郎君,理应去山上拜拜。
他们先去的沈家。
到的时候,沈鸿仁父子和沈丰年父子竟然都在。
沈知意有阵子没见到自己这位大伯了,只有一回二伯母来家里的时候,与母亲攀谈起来,沈知意听了一句才知道他已经辞官了。
只是不知道是自己主动辞的,还是被罢免的。
二伯母不知道,沈知意也没多打听。
记忆中喜好钻营爱慕权势的大伯父,这次看到他们却没主动过来攀谈,只是和陆平章问了个好,就把地方让给了他们,带着儿子先离开了。
沈知意目送他们离开的身影。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她这位大伯父的鬓边竟已经有白发了,背也弓了不少,看着已经有超出年纪的年迈,哪还有从前沈家家主的威严模样?
“在看什么?”耳边传进来陆平章的声音。
沈知意收回视线,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她不想多提。
陆平章也看了一眼沈鸿仁离开的方向,握着沈知意的手,没做什么表示。
陆平章在沈鸿仁的事情上没做过什么。
甚至为了沈家的名声还帮着岳父隐瞒了沈鸿仁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但沈鸿仁还算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在朝为官,终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现在及时辞官是他现在能做的最正确的事。
现在离开还能颐养天年,若是不走,自己名声受损,恐还要牵连子嗣晚辈。
不过陆平章也不会让沈家再出现一个陆砚辞,背刺他们。
他亦收回了视线。
沈平远和沈丰年聊了几句,约定明日来家中吃饭。
之后沈丰年和沈辞南父子也没久留。
跟他们招呼了一声,便也把地方让给了他们。
在沈家祭拜完,一行人又去了阮家。
阮家那边已经有香火的痕迹,应该是沈知意的舅舅他们提前先来过了。
一通忙完,已花了不少时间,但沈知意和陆平章还得去陆家那边,便中途与爹娘先行分开了。
这天祭完祖,沈知意和陆平章便先回侯府去了。
燕姑已经回去了。
正月里,陆平章虽然不喜热闹,但每年这个时候也有不少人过来送礼,或登门拜访的。
其余一些攀关系的官宦可以不理。
但他与辽东镇那边将士们的感情一直都很深。
若有人来,陆平章都会亲自接见。
沈知意这阵子也跟着燕姑安排礼物,接见管事,十分忙碌。
除此之外,两人还得去林家、阮家拜年,又进了一次皇宫,跟承和帝与郑皇后拜了年。
之后他们夫妇还被喊去寿康宫,留了饭。
第一次跟这位尊贵的老人家一起吃饭,沈知意心里难免还有些发憷。
但周太后对她还算温和。
也没有因为陆砚辞和左谧兰的事苛责她。
过完十五,这个年就算是过得差不多了,元宵这天,两人照旧回了家里吃饭。
未想这天,宫里竟然还来了一道旨意。
沈知意本以为旨意是给平章的,没想到竟是给她父亲的。
陛下口谕,要她父亲明日进宫。
陡然得知这个消息,沈知意自是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看向身侧的陆平章。
陆平章只是握了握沈知意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之后沈平远跪拜接旨,又请来颁布口谕的宣旨官留下喝茶用饭。
“咱家还要进宫给陛下回话,就不留了。”面对信义侯的岳丈,宣旨太监自然也不敢拿乔,他跟沈平远客气一句后,又跟陆平章恭敬道:“信义侯,陛下说了,怕沈先生第一次进宫不懂,明日还是劳您陪同一起。”
陆平章点点头。
他原本也是这么决定的。
“那咱家便先告退了。”他说完欠身离开。
沈平远还是亲自送了他出去,又给了一袋银子做他们的辛苦钱。
“陛下怎么会叫父亲进宫?”沈佑同样疑惑。
反倒是阮氏没说话。
沈知意见母亲神色镇定,便猜母亲应该也是知情的。
“母亲,您知道?”沈知意问阮氏。
陆平章说道:“等岳父回来后,让他说吧。”
沈知意见母亲神色自若,便知不是坏事,何况陛下还让平章明日跟着父亲一起进宫,她松了口气。
沈平远回来,看他们都还在等他。
他亦心中如鼓。
勉强镇定下来后才开口说道:“进去说。”
一行人穿过垂花门回去,佩兰领人看完茶后,便领着丫鬟们先退下了。
沈平远这才开口:“之前平章与我说,陛下有意让我做官。”
“只是之前旨意没下,我也就只跟你们娘说了一句。”
“做官?”
沈知意和沈佑姐弟都如出一辙地睁大了眼睛,沈佑年纪小,显然要更为激动一些。
陆平章握着沈知意的手,补充:“是市舶司的官职,主要管商人对外贸易这一块,以及关税这些,和岳父正好相契合。”
“是,平章与我说过之后,我也了解过这个市舶司,的确与我的经历颇为符合。”沈平远说完,看向阮氏。
让他最后下定主意的,还是因为他的妻子。
若非妻子认可,他或许也不敢迈出这一步。
年少读书,考取功名,只想报效朝廷,未想还未迈出那一步就中道受阻,临了临了,人至中年,反而又有了这样的机遇。
沈知意听完后,也十分激动。
她知道父亲最遗憾的就是当年科举之时出了差错,以至于断送了入仕这条路。
如今能得陛下看重,有做官的机会,沈知意当然为他高兴!
她无所谓父亲是经商还是做官,只要父亲高兴,做什么都可以。
沈知意想到什么,问:“那到时候我们一家人是不是要搬去京城?”
沈佑也接着问:“那我要去京城读书了吗?”
阮氏和沈平远看着他们姐弟俩,都纷纷笑了起来。
沈平远笑着说:“这个之后再看,若真要去市舶司,那的确我们一家人搬去京城最为方便。”
他说完又看着陆平章说道:“能有这样的机会,还是因为平章,若非平章,陛下也不可能看得到我。”
陆平章摇头道:“岳父此言差矣。”
“这都是岳父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以及积攒下来的本事,是因为您有本事。”
“即便没有我,陛下此后若知道岳父过往之事,也必定会重用岳父。”
陆平章从不说冠冕堂皇的话,但正因为这样的实话才更戳人心。
沈平远被说得一愣,反应过来又失笑了起来。
他汗颜道:“平章这话,倒让我老脸一红,不好意思了。”
沈知意笑着回过头与他说道:“爹爹就别不好意思了,平章没说错,这都是您自己积攒下来的经历,您从前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没有走错过。”
沈知意这话说得很认真。
他知道因为蜀地一事,爹爹一直都觉得对不住他们。
觉得是他行差踏错没做好,才会害得他们跟他一起过苦日子。
他甚至一直很后悔曾经去竞选开发盐井一事。
人失败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自省,反问自己,然后一点点反驳自己,觉得不去做就不会出错。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事真能一帆风顺?
当下的错误并不能代表一切。
若非当初失利,父亲也不会想到去海外一搏,如今自然也就得不到这样的好机会。
可见这世间之事,处处都是福祸相依。
沈平远看着女儿眼中的认真和坚定,知她言外之意,心中一酸,竟险些落下泪来。
阮氏看着他们父女俩,在桌子底下伸手牵住了沈平远的手,亦开了口:“你父亲说的对,朝朝说的也对,这事要感激平章,但也是因为你过往自己积累下来的,要不然便是陛下看在平章的面子上,也不可能给你封官做。”
她笑着总结,又言:“今日理当好好庆祝。”
沈平远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睛泛红,心中却是暖意满满。
他亦伸手回握,言道:“是该好好庆祝!”
-
翌日。
陆平章带着沈平远进宫。
沈平远本就有真才实学,若非当年沈鸿仁做的那些事,他原本早该高中,入仕为官。
不过如今也不晚。
他终于还是靠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沈平远这官职说破天也就从五品,何况还是与海外贸易挂钩,算是单独拎出来的一部分,京中官员知晓,也未有什么反应,顶多是知道他与陆平章的身份时,议论几句。
但在宛平城中,却是闹得沸沸扬扬。
大家都以为沈平远这次海外经商回来,会走老路子,继续扩大经商事业,没想到他这转头竟当官去了。
有人不知道市舶司是做什么的,自然纷纷去打听。
待知晓这是与商人挂钩的,更是一窝蜂地想来跟沈平远打好关系。
就连宛平这边的商会也连着请了他好几次。
沈平远没有因为如今当官了,就自视甚高,他是一步步走过来的,经历过巅峰,也跌入至谷底过,自然不会过于看轻别人看高自己。
但他心里亦有秤。
知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沈知意起初对此还颇有些担心,总怕父亲太好说话,以后那些与父亲相熟的人会打着与父亲交好的旗号做什么。
只是到底为人女儿,便是担心,这种话也不好直接拿去跟父亲说。
陆平章知道她的担心后,倒是笑着宽慰她:“父亲年长我们这么多,比我们更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就不必太过担心了。”
沈知意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多想,反正父亲总不至于做什么不好的事。
她熄了心思也就不再多想,跟陆平章说道:“今日表姐他们要来家里吃饭,我去帮母亲。”
陆平章点点头,亲了她一口,目送她离开。
待她走后,陆平章才招来沧海问:“东西送去没?”
沧海点头回道:“已经让人送去了。”
陆平章颔首,又问:“广安的消息呢?”
沧海抿唇:“暂时还没有他的消息,但附近几个州府都有我们的人,他应该跑不出去,属下猜想他应该是在哪里藏起来了。”
“人不可能藏一辈子,往附近的深山老林都去看看,我就不信他真能一直不出现。”
“是!”
沧海拱手,见陆平章没有别的吩咐,就先行往外退去。
陆平章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没有问他跟秦思柔如何。
既然没找到他跟朝朝说什么,想来应该是没成功。
既如此,又何必多问。
沧海出去的时候,看了眼廊下,只瞧见一个红泥小炉,上面煨着几个土豆和红枣,以及一只秦思柔惯常在用的绣篓子。
想来她们应该是跟着夫人去厨房帮忙了。
他的视线在那只绣篓上停顿一瞬,笑笑,离开了这边。
-
陆平章说的东西,是给沈鸿仁的一张字条。
沈鸿仁看到那张字条的时候,刚知道沈平远当官的消息。
他这阵子鲜少出门。
府里的下人也都知道他们兄弟不和,自然不敢把这个消息递到他面前。
今日是他去沈老夫人那边。
只是还未进去,就听到她在跟崔姑姑哭诉道:“我当年帮老大冷了老三的心,现在老大不搭理我,老三也怨我。”
“我一心望着他们兄弟能起来,觉得老大是他们之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现在倒好,老大辞官在家,老三反而要去京城当官了,老头子知道估计都得觉得我自作自受。”
“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沈鸿仁听闻这番话,自然没再进去,出去后便问人沈平远当官是怎么一回事。
这才知道他受了陛下的青睐,马上就要去市舶司任职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沈鸿仁一时不知道是该觉得麻木还是觉得荒谬,他蝇营狗苟,想尽法子钻研,靠谋害兄弟才勉强得了个正六品都察院经历的活,可沈平远明明跌到那么多次,如今竟然还能比他高一级。
只是心中所有的怨怼和阴暗在看到书房那张字条的时候,沈鸿仁瞬间就冷却了下来,浑身冰凉。
门窗皆是好的,门口的下人也说未有人来过,但这张字条就这么出现在沈鸿仁的书桌上。
沈鸿仁知道这是信义侯对他的警告。
今日能是突然出现的字条,来日就能是夺他性命的刀。
信义侯警告他,若他老老实实,自能保他们父子无虞,若他还想做别的事,那么别说他,就连子充日后也将会与仕途无缘。
“哈……”
沈鸿仁坐在椅子上,苦笑一声。
所以他这些年蝇营狗苟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当初他没有做那些事……
他想到许多年前,他与沈平远亦是很好的。
只如今……
沈鸿仁摇了摇头,把字条销毁,心里那一份嫉妒与不甘到底还是压了下去。
他已无出路,总不能再毁了儿子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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