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事,翁婿俩暂时都未对家里说起,沈平远打算想清楚后再说。
沈知意带着沈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书写别的福字了,之后一伙人又对着窗户贴了半晌。
夜里,一家人于正院餐厅落座。
除夕这天需灯火通明,既为守岁,也为辟邪。
屋里屋外灯火通明。
沈家都是宽厚人,对奴仆都很好。
既是除夕,自然该所有人都喜庆一番才好,除了门房那当值的且主子们身边主要随侍的一些下人之外,其余人,阮氏都叫厨房也给他们安排了席面,送了封红。
正院这里也就佩兰、茯苓几人,却也在侧间给她们也安排了席面,没叫她们随身伺候。
而正院这里,沈知意一家四口并着陆平章一起入座。
沈家除夕有习惯。
吃饭之前,长辈要给小辈们压岁钱,保佑他们来年继续平安顺遂。
因此在开饭之前,沈平远还没说祝酒词,他跟阮氏就先掏出了三个封红。
不仅出嫁的沈知意有,就连陆平章也有。
陆平章看到那个封红,自是怔忡。
自去军营之后,他就再没收到过这个东西了。
也没觉得有什么必要。
小孩才收这个。
他不是小孩,自然不稀得拿这些。
沈知意在他身边,笑着与他说:“我们家,只要长辈还在,不管我们多大年纪了,这天都是会拿封红的,以后等我们有了小孩也是一样的。”
她从不介意说起孩子的事。
因为她有一对很好的父母,还有一个很好的夫君,所以她并不害怕生孩子这样的事。
沈平远也笑着说:“朝朝说的是,无晦,你就收下吧。”
“你是朝朝的夫君,也是我们的家人,以后每年除夕,朝朝和佑儿有的,你也一样会有。”
阮氏也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
沈佑更是主动拿过封红,塞到陆平章的手里:“姐夫,你快收下!”
却之不恭。
何况这是妻子家的习俗惯例,陆平章自然不会拒绝。
他没再犹豫,接过封红,和沈平远与阮氏道谢:“多谢岳父岳母,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平远笑道:“一家人之间,不必讲这些。”
陆平章收起封红,把事先准备好的那两封也拿了出来:“那趁着这个时候,我把我的也送了。”
这两封封红,一封是给沈知意的,一封是给沈佑的。
沈佑是小孩,连着收到两个,自然高兴不已。
沈知意倒是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也有?”
同辈之间是不兴这个的。
沈知意没想到陆平章会为她准备。
虽然她也给陆平章准备了,但并没带在身边,是打算回头回他们院子后再给他的。
“嗯,”陆平章一本正经,“这是陆家的规矩。”
沈知意觉得陆平章是在骗人。
她又不是没去陆家拜过年,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怕不是他新定的规矩吧。
不过能收封红,总归是件好事。
沈知意自然不会说那些蠢话,笑盈盈地就先收下了。
从始至终,沈平远夫妇都目光含笑看着他们。
等到沈知意收下封红,沈平远才举起酒杯朗声说道:“今年不说祝酒词,只说祈愿。”
“望我们一家人平安健康,幸福顺遂。”
沈平远话音落下,沈知意等人也纷纷举起酒杯,跟着说起来年的祈愿。
“平安健康,幸福顺遂!”
身侧灯火达明,而屋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笑语明亮。
虽然时下大多亲和的人家都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但沈家显然要更热闹一些。
席上没有下人伺候。
觥筹交错间,长辈给小辈夹菜,晚辈给长辈盛汤。
陆平章已经有些年没体会过这样热闹的过年了。
从前在军营的时候,每年过年都是打仗最严重的时候,冬天严寒,那些逐水草而生的番邦,一到冬天,失去环境优越性,就会想尽法子去附近的城池州府抢掠。
抢粮食抢地盘,抢过冬的衣裳。
大家都想活下去。
所以每年冬天,其他人都在热热闹闹过年,但他们这些将士却都必须要严守在一线,为身后那千万盏灯火战斗,自然顾不上好好过年。
顶多大家一起吃个大锅饭,喝一盅驱寒的热酒。
回了宛平。
即便陆家令他恶心,但不管是陛下那,还是舅舅家,逢年过节都会喊他过去。
可陆平章并不想在这种阖家团聚的日子,非要把自己也凑进去。
每每这种时候,他反而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说是为了清净,其实不过是不想在这种热热闹闹的日子里,看着他人团聚,更显现出自己的这份孤独,所以宁可闭门不见。
而如今——
如今他有了想要携手一生的妻子,也融入进了她的家庭。
就好像他也拥有了家人一样。
身侧传来沈知意的声音:“想什么呢,快吃饭,待会我们去放烟花,爹爹买了不少烟花和鞭炮,回头有得闹腾了。”
陆平章看着她眉眼弯弯,巧笑倩兮,亦弯起唇。
“好。”他温声应道。
吃完晚膳,下人们先放了一轮鞭炮,意为赶走邪祟和年兽。
热热闹闹的炮竹声中。
沈佑正招呼着清河,打算带人去放烟花。
阮心觅和沈辞南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两人手里提着年礼。
阮心觅捂着耳朵,沈辞南护着她从外面走进来。
佩兰她们这会都已经吃好了,守在廊下,也笑捂着耳朵,看到两人过来,倒是纷纷笑着起身迎接,又往里说:“表小姐和二少爷来了。”
沈知意一听说二哥和表姐来了,自然高兴地出来迎接。
“二哥,表姐!”她笑着和两人打招呼。
她也被鞭炮声吵的不行,忙拉着阮心觅先进去。
“我身上冷,你别挨着我。”阮心觅边说边脱掉防风驱寒的斗篷,然后递给佩兰,请人帮忙放好。
接着她跟着沈知意走过去,和他们打起招呼:“姑姑、姑父,侯爷。”
沈辞南跟在她身后,提了两手年礼,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阮氏笑着招呼他们:“吃过没?”
阮心觅笑着回她:“吃了,辞南吃完来接我,爹娘说今天家里不能没人,就叫我和辞南来看看。”
沈辞南把两手的东西递给茯苓她们,也同样笑说道:“今天除夕,还不到拜年的时间,我赶明儿再来跟三叔三婶拜年。”
阮氏乐得热闹:“都来都来。”
猜到他们会来,阮氏和沈平远也为他们准备了封红。
他们倒是收惯了,也就没客气。
刚收下,听说他们来了的沈佑也高高兴兴从外面跑进来。
“表姐,二哥!”
“诶!”
沈辞南先转过身。
看着半大的少年一阵子不见又长高了不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一把就能抱起来了。
“长这么高了。”他惊叹道。
沈佑一听这话就颇为自豪,他也觉得自己长高了不少,摸着后脑勺嘿嘿笑。
抱是抱不动了,该给的红包却还是要给的。
“喏,这是二哥给你的红包,等你来家里拜年的时候,你二伯二伯母还会给你。”
阮心觅也笑着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封红给沈佑。
“这是表姐给你的。”
沈佑无疑是今天最快乐的小孩了,每个人见到他都会给他封红。
“谢谢二哥,谢谢表姐!”他把封红藏在自己的衣襟里,又招呼他们,“表姐,二哥,我们去放烟花吧,今年爹爹买了许多呢!”
他竭力邀请,沈辞南和阮心觅自然不好拒绝。
“行,去。”
阮心觅回头看沈知意。
“我们也来。”沈知意说着便推着陆平章也过来了。
一群人站在廊下。
沈平远和阮氏没出来,但也走到了窗边,与他们同看。
清河带着几个不怕火的小子在院中点着引线,引线着完,砰地一声,众人能看到一簇火星飞至半空,瞬间,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一朵又一朵的烟花此起彼伏地在半空中绚烂地炸开。
沈辞南捂着阮心觅的耳朵,沈知意也蹲在陆平章的身边,把脸埋在他的膝盖上,被他用手贴着斗篷捂着耳朵。
声音因此变轻。
沈知意抬眸,能看到陆平章在看她。
嘈杂声中,沈知意与他说:“看烟花呀。”
“嗯。”
陆平章答应一声,把沈知意的头转向外面看烟花,自己却仍旧轻按着她的头,看着她。
今夜无宵禁,沈辞南和阮心觅也不着急回去。
烟花之后,四人还打了一会马吊。
沈平远回来后,来拜访的客人就多了,虽然今日还是除夕,但也有不少人来家里送礼。
有些遣下人来送礼,也有自己亲自来送的。
沈平远这会便去了外院招待他们。
阮氏则去厨房为他们准备甜水,做了酒酿圆子送过来。
直到亥时,沈辞南和阮心觅才告辞离开,沈知意和陆平章亲自送他们出去。
“好了,外面冷,就送到这吧。”到垂花门,沈辞南便不叫他们送了。
沈知意也没跟他们客气。
“二哥,表姐,后天记得来家里吃饭。”
明天是祭祖日,后天才开始正式走亲戚。
“忘不了。”沈辞南笑笑,又跟陆平章拱了拱手,才带着阮心觅离开。
沈知意和陆平章目送两人离开,也打算回房去。
陆平章看方向是回他们院落的路,不由问:“不去跟岳父岳母一起守岁吗?”
沈知意笑着回他:“今年爹爹在,不用我们陪着。”
“佑儿这会也肯定回去了。”
说是守岁,但真要捱到子时,彼此都困。
所以每年他们都只是意思下,累了就各回各房睡觉。
也就去年爹爹不在,他们一家三口才一起守到了子正时分,事后也是睡在一起的。
陆平章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说什么。
今夜无雪,两人慢悠悠地回去,陆平章忽然握住沈知意的手。
沈知意停下问:“怎么了?”
“想和你走一走。”陆平章说完站了起来。
沈知意见他如此,还颇有些担心。
刚要说话,陆平章已经先开口问她:“哨子在吗?”
沈知意被问得点点头。
想到什么,她又笑了起来。
这次没陆平章说什么,沈知意就从脖子那掏出那枚哨子吹了下。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一个黑色身影落在两人面前:“侯爷,夫人。”身着黑色劲服的男人与两人问好。
陆平章吩咐:“把轮椅送回院中,再叫人看下前面的路。”
“是!”
陆平章牵着沈知意的手,慢慢走着。
除夕夜,牵着自己心爱的妻子,脚踏实地地走着。
这对陆平章而言,就是最好的事了。
沈知意显然也很喜欢这一刻。
两人慢慢走着。
陆平章问她:“明日要回沈家吗?”
“不回。”沈知意说,“爹爹带佑儿回去祭个祖拜个年,我和娘亲就不回去了,不过明日我们要去山上祭沈、阮两家的列祖列宗,你到时候……”
沈知意还没问完,陆平章已经先说道:“和你们一起。”
沈知意被他坚定的语气逗得失笑,却也没必要再问。
她牵着陆平章的手说:“那祭拜完,我们再去陆家那边。”
陆平章自是说好。
两人走得不快,十分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今天是除夕夜,这会又已经很晚了,院中下人并不多。
倒是快走到他们院落的时候,让他们看到两个人。
开始是陆平章眼尖,先看到。
但他没说话。
沈知意则是见他一直看着一处地方,好奇,也跟着看了过去。
这才看到沧海和秦思柔的身影。
两人面对面站着。
沈知意起初没觉出异样,还打算喊他们,被陆平章制止后,倒是察觉出不对了。
她立刻睁大眼睛,怕惊扰他们,她极为小声地跟陆平章说道:“沧海跟思柔?”
她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显然并不介意这件事。
还格外激动。
她之前就想给茯苓和思柔定亲事,但思柔直言表示不想嫁人,茯苓倒是和赤阳玩得好,她之前还打过两人的主意,可两人知道后都纷纷摇头……彼此都没意思。
怕乱点鸳鸯谱,反而到时候彼此尴尬,沈知意也就歇了心思。
没想到茯苓和赤阳没成,沧海和思柔竟有了这个苗头,沈知意自然激动。
陆平章没隐瞒:“沧海是有这个意思。”
他牵着沈知意绕了另一条路回去,没过去打扰他们,免得他们瞧见他们尴尬。
“我也有问过他要不要找你帮忙撮合这事。”
沈知意二话不说就道:“当然要!我回头就给他们撮合了去!”这是大喜事,沈知意自然乐意。
倒是还顾忌着声音,没说得很响。
陆平章看她这副激动模样,颇有些无奈,眼中却依旧含着笑。
他牵着她慢慢走着。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沈知意这才按捺住激动,认真听陆平章说话。
“沧海知道你那个婢女不想成亲,怕你我出面,到时候反而让人下不来台,所以请我保密,先别跟你说。”
他跟沧海虽是主仆,却也是兄弟。
兄弟请求帮忙,陆平章自然不会拒绝。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碰到,陆平章也不会跟沈知意提起,打算等他们俩自己解决这事。
若成,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找他们说起这事。
若是不成,那就更加没必要摆到明面上,让太多人知道了。
沈知意听他这么说,倒是瞬间冷静下来了。
她当然知道思柔为何不肯嫁人的原因……
只是刚才看到两人在一起,对方又是她熟悉的人,她才一时按捺不住激动。
此时冷静下来,倒也慢慢平复了激动。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很希望身边人都能得到一份幸福,但前提是他们自己想要。
若思柔不愿,沈知意断然不会勉强她。
女子又不是非嫁人不可。
她认真道:“我不会跟思柔提的,我们都不插手,看他们自己。”
陆平章点头说好。
拐了另一条路回去,赤阳和茯苓正挨着坐在廊下的小板凳上吃烤红薯。
“主子,夫人,你们回来了!”看到两人回来,赤阳先站了起来。
茯苓更是对着沈知意献宝道:“主子,你们要吃烤红薯吗?可香了,我跟赤阳都吃了两个了。”
沈知意:“……”
扶额。
当初就是看两人做什么都在一起才会以为他们对彼此有意,后来才发现他们俩单纯就是吃到了一起玩到了一起。
“吃吗?”她扭头问陆平章。
陆平章不饿。
沈知意也还饱,便没要:“不吃了,你们吃吧。”两人携手进去,沈知意又跟他们吩咐了一句,“让人送水过来,我和侯爷洗个澡要睡了。”
“我去!”
赤阳说完就先出去了。
茯苓把红薯放下:“那待会我给思柔。”说完,她还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思柔去哪了。”
沈知意自然不会告诉茯苓秦思柔在哪。
即便看到思柔,她也不会多问。
夜里,夫妻俩洗完澡。
还没过子正,他们躺在一起,也没做什么,只是安静地依偎在一起听外面的烟花声。
沈知意从枕头下面也拿出一个封红给陆平章。
陆平章接过,挑眉看她:“你也给我准备了?”
“当然!”
沈知意哼声:“这是我们俩在一起的第一个年。”
想到什么,她又小声:“……就是没你准备的多。”
“不过礼轻情意重,你可不许嫌弃。”
陆平章怎么会嫌弃?珍惜都来不及。
他想这个封红,他这辈子都不会用。
又想到他们以后还会有无数这样的年,无数个这样的封红。
陆平章心头滚烫,终于在这一刻明白家和家人的意义。
他俯身亲吻沈知意的额头,哑声与她说:“朝朝,与我年年岁岁,永不分开。”
沈知意听得亦心头一热。
她把手挂到陆平章的脖子上,反坐到他身上后,看着他说:“好,永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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