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和缓慢推进，李世民的中军大营已然在东岸稳固立起，旌旗招展，戒备森严。先锋部队在李积的指挥下，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高句丽在辽东防线上的第一颗钉子——盖牟城。
盖牟城并非辽东巨邑，但其地处要冲，城防经过多年经营，颇为坚固。城墙由黄土夯筑，外包青砖，高约三丈，墙头雉堞林立，隐约可见守军忙碌的身影和闪着寒光的弓弩。城墙上，高句丽的旗帜在春风中无力地飘动，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校尉陈骁勒住战马，立于一座小丘之上，眯着眼打量着远处的城池。他是大军的前锋斥候营校尉，年不过三十，却已是军中有名的锐卒。他身后是五百名轻骑，人人轻甲快刀，马鞍旁挂着角弓和满满的胡禄，脸上带着久经沙场的风霜与剽悍。
“校尉，看情形，守军是打算固守待援了。”副手指着城头隐约可见的床弩和堆积的滚木礌石，低声道。
陈骁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固守？我大唐王师挟雷霆之势而来，岂是这等小城能挡住的？传令下去，各队散开，清除城外所有敌军斥候、岗哨，我要让这盖牟城变成瞎子、聋子！”
“得令！”
命令一下，数百轻骑如离弦之箭，分成数股，向城池四周辐射开去。顿时，城郊的原野上，零星的战斗爆发开来。唐军骑兵展现出极高的战术素养，利用速度与配合，迅速剿灭了几股试图靠近侦察或传递消息的高句丽游骑。箭矢破空声、兵刃交击声、濒死惨叫声此起彼伏，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奏响了血腥的前奏。
不到一个时辰，盖牟城外围已被清扫一空。唐军的游骑甚至逼近到距城墙一箭之地，嚣张地策马盘旋，向城头射去响箭，引得守军一阵慌乱还击，却因距离和精度，未能对灵活的唐骑造成什么损伤。
日头偏西时，大地开始传来沉闷的震动。
地平线上，一道黑线缓缓涌现，继而变成无边无际的潮水。李积亲率的主力步骑到了，旌旗如林，刀枪如苇，沉重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汇成一股令人心悸的洪流。步兵方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重甲反射着夕阳的余晖，如同一片移动的金属森林。骑兵在两翼展开，戒备着可能的偷袭。
大军在距城三里外开始扎营，一座庞大的营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壕沟、栅栏、望楼、营帐，井然有序。中军大帐前，那面象征着大唐皇帝亲征的龙纛高高竖起，迎风猎猎作响，极大地鼓舞着全军士气。
陈骁回到大营，向李积禀报了敌情。李积，这位身经百战的名将，目光沉静地听着，末了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很好。让将士们好生休息，明日，试刃。”
夜色笼罩了唐军大营，也笼罩了孤城盖牟。唐营中灯火通明，人声马嘶，充满了活力与杀机。而盖牟城头，火把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守军士兵紧张而苍白的脸。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将在天明后来临。
黎明撕破了东方的天际，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盖牟城冰冷的墙砖上，也照亮了唐军将士肃杀的面容。
唐军营门洞开，庞大的军阵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向前推进。最前方是数千名盾牌手，高大的橹盾紧密相连，形成一道移动的城墙。盾墙之后，是密密麻麻的弓弩手，箭已上弦，寒光点点。再往后，则是负责工程作业的步兵，推动着楼车、钩撞车，以及数十架刚刚组装起来的轻型抛石机——旋风炮。
城头上，高句丽守将高延寿按剑而立，脸色凝重。他早已将求援信使派出，但能否及时带来援军，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看着城外无边无际的唐军阵列，那冲天的杀气几乎让他窒息。
“准备迎敌！”高延寿嘶哑着嗓子下令，“弓弩手就位！炮车调整射角！任何人不得后退一步！”
“呜——呜——呜——”
唐军阵中，低沉的号角声响起，那是进攻的信号。
“风！风！大风！”
步兵方阵有节奏地以兵刃顿地，齐声呼喝，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撞击着城墙，也撞击着守军的心防。
李积并未立刻投入主力蚁附攻城，他首先要做的，是试探对方的防御强度，并尽可能削弱之。
“炮车，放！”
随着传令官旗语挥下，数十架旋风炮同时发出怒吼。巨大的杠杆将斗中的石弹抛向高空，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向着盖牟城墙砸去。石弹大小不一，小如鸡卵，大若磨盘，呼啸着落下。
“砰！轰隆！”
石弹砸在城墙上，砖石碎裂，尘土飞扬。有的越过城垛，落入城内，引发一片惨叫和混乱，有的直接命中城楼，木屑纷飞，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守军也操纵着城头的抛石机进行还击，石块落入唐军阵中，偶尔能砸翻几个倒霉的士兵，或被橹盾挡住，但无论是射程、精度还是密度，都远逊于唐军。
与此同时，唐军的弓弩阵开始前进。在盾牌的掩护下，他们进入有效射程。
“仰射，三轮齐射，放！”
弩兵指挥官一声令下，数千张强弩同时击发。弩箭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如同飞蝗过境，黑压压一片腾空而起，达到顶点后，又如雨点般向着城头倾泻而下。
“举盾！隐蔽！”城头的高句丽军官声嘶力竭地呐喊。
箭矢叮叮当当地落在城垛、盾牌和人体上。不时有守军士兵被穿透盾牌缝隙或从斜面射入的箭矢击中，惨叫着从城头跌落。城墙上瞬间插满了白色的尾羽，如同长出了一片诡异的草地。
唐军的弓弩压制极为有效，守军被压得几乎抬不起头。
趁着这个机会，唐军的工程部队推动着楼车和钩撞车，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楼车高大，如同移动的塔楼，顶部平台站满了披甲持槊的跳荡勇士，意图在靠近城墙时直接架通，让士兵冲上城头。钩撞车则顶着湿牛皮，目标直指城门。
高延寿见状，知道不能再被动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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