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鲨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深海般的压力笼罩着楚星玄三人。他那句直白的问话，撕破了“文化研究”的伪装，将双方置于赤裸裸的利益与力量的对峙层面。
阿雅下意识地往苏砚身边靠了靠，苏砚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体内能量悄然流转，戒备着可能的突发情况。
楚星玄却是三人中最平静的。他迎着血鲨那探究而贪婪的目光，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学者式固执的表情。
“血鲨先生果然快人快语。”楚星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摆出一副认真洽谈的姿态，“既然您问起，我们也不隐瞒。我们‘环球异闻录编辑部’的核心目标，确实是探寻和研究世界各地的超自然现象与物品。我们混入这里，表演才艺，目的很简单——我们听说，您手中拥有一件非常‘特别’的物品，一件蕴含着强大而独特能量的碎片。”
他没有直接点明“贪婪”碎片，而是用了模糊的指代，既是试探，也留有余地。
血鲨眼中精光一闪，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绷紧了一丝，但他没有立刻承认或否认，只是用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沉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哦？什么样的碎片？我手里的‘特别’物品可不少。”
“一件……能勾起人心底最原始欲望，仿佛拥有自己生命般的碎片。”楚星玄描述着，同时暗中催动怀中的钥匙碎片，试图引起共鸣，并仔细观察着血鲨的反应，“我们怀疑，它与某些古老的、危险的传说有关。我们的研究需要它，当然，我们愿意为此支付让您满意的报酬，或者……用您感兴趣的信息进行交换。”
就在楚星玄说话的同时，血鲨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用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扁平盒子。尽管动作细微，但楚星玄的“镜瞳”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微弱的能量涟漪——正是“贪婪”碎片的气息！它果然被血鲨随身携带！
血鲨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并没有拿出那个盒子，而是重新将双手放在桌上：“听起来确实是我喜欢收藏的那种‘小玩意儿’。不过，我凭什么要把它交给你们？就凭你们那点……装神弄鬼的小把戏？”
他话语中的轻蔑毫不掩饰，试图在心理上压制楚星玄。
“我们的‘小把戏’，或许能帮您解决一些……您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麻烦。”楚星玄语气不变，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那个透明的、关着变异怪鱼的水族箱，“比如，帮助您更稳定、更安全地……‘使用’这类力量，而不是被其影响，甚至反噬。”
他这话并非空穴来风。在“镜瞳”的视野下，他能看到血鲨周身缭绕的能量虽然强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和躁动，与那“贪婪”碎片散发出的诱惑波动隐隐呼应，却又有些格格不入。显然，血鲨并不能完全掌控碎片的力量，甚至可能已经受到了其负面特性的侵蚀。
血鲨的脸色微微一沉，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楚星玄的话显然戳中了他某些不愿提及的隐忧。他最近确实感觉脾气越发暴躁，对权力和力量的渴望有时会达到难以抑制的程度，甚至偶尔会出现短暂的幻听，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低语，催促他去掠夺、去占有。
“你在威胁我？”血鲨的声音冷了下来，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不，是合作，或者说，是各取所需的交易。”楚星玄坦然道，“我们研究碎片，探寻其背后的秘密，或许能找到控制甚至净化其负面影响的方法，这对您而言，有益无害。而您，则能获得我们编辑部在全球范围内搜集到的、关于类似现象和物品的珍贵情报，以及……我们力所能及的一些‘技术支持’。”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暗示那种制造幻象和精神影响的能力。
血鲨陷入了沉默，目光在楚星玄脸上逡巡，似乎在权衡利弊。他确实对楚星玄那种独特的力量体系很感兴趣，也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有些不安。直接将碎片交给这几个来历不明的人风险太大，但完全拒绝，似乎也可能错过什么。
就在气氛有些僵持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血鲨有些不耐烦地应道。
之前那个精干的经理推门而入，恭敬地禀报：“老板，‘归墟教团’的‘静默者’先生到了，说有要事与您相商。”
归墟教团！
楚星玄、苏砚和阿雅心中同时一凛，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直接撞上这个神秘的势力。
血鲨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静默者”的突然到访也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楚星玄三人，略一沉吟，对经理说道：“请静默者先生去二号会客室稍等，我马上过去。”
经理应声退下。
血鲨重新将目光投向楚星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对我的‘小玩意儿’感兴趣的，不止你们一家。‘归墟教团’，你们听说过吗？”
他这是在施压，也是在试探。
楚星玄面不改色：“略有耳闻，一个行事隐秘的古老教派。据说他们对‘终结’和‘寂静’情有独钟。”他故意用了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仿佛在评价一个普通的怪谈对象。
血鲨哈哈一笑，站起身：“有意思！你们这几个‘文化人’，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这样吧，”他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一张黑色的、边缘镶嵌着细碎能量晶石的卡片递给楚星玄，“这是‘深渊回响’的贵宾卡，凭它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的一些区域，包括楼上的情报交易区。关于碎片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谈。我现在要去见个朋友，你们可以自己逛逛，说不定……能听到些对你们‘研究’有帮助的消息。”
他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采取了拖延和观察的策略，既给了楚星玄他们一点甜头（贵宾卡和情报渠道），又将他们置于自己的地盘上便于监控，同时还用“归墟教团”来施加压力。
楚星玄接过卡片，触手微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微弱能量印记。“多谢血鲨先生，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玩得开心点，各位‘文化人’。”血鲨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随即带着两个保镖离开了办公室。
房间内只剩下楚星玄三人。
“好险……”阿雅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刚才差点以为要打起来了！楚大哥，你跟他周旋的样子，好像真的在谈生意哦！”
苏砚则神色凝重：“他故意让我们留下，还提到‘归墟教团’，恐怕没安好心。那个‘静默者’在这个时候出现，也太巧合了。”
楚星玄把玩着手中的贵宾卡，眼神深邃：“既来之，则安之。他想观察我们，我们又何尝不能利用这个机会？情报交易区……或许能找到关于‘归墟教团’或者碎片下落的线索。而且，‘静默者’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信息。”
他看向苏砚和阿雅：“走吧，我们去见识一下，这‘深渊回响’的情报交易区，到底有多‘深渊’。”
三人离开血鲨的办公室，按照指示牌的指引，乘坐一部需要刷卡才能启动的专用电梯，来到了俱乐部的上层。
与下层喧嚣的表演区和狂乱的舞池不同，上层显得安静而压抑。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两侧是一个个挂着帘幕的独立隔间，偶尔有人进出，都行色匆匆，面容隐藏在阴影或兜帽之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信息与秘密交织的特殊气味。
他们找到了情报交易区的大厅。这里更像一个高级的图书馆或咖啡馆，柔和的灯光下，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舒适的卡座里，低声交谈着。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一些加密过的求购或出售情报的简略信息。也有一些人直接走向大厅侧面的几个“咨询室”，进行更私密的交易。
楚星玄三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阿雅立刻打开随身电脑，尝试连接这里的内部网络，看看能扒出什么公开信息。苏砚则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群，试图分辨出哪些可能是“归墟教团”的人。
楚星玄则放开感知，仔细聆听着周围那些刻意压低的交谈片段。
“……东区码头那晚，除了梭鱼杰克和巡查队，肯定还有第三方……”
“……‘赤潮’内部不稳，听说好几个干部对血鲨最近的做法不满……”
“……有人在南边海域发现了一座新的水下遗迹，疑似有古代能量阵残留……”
“……‘归墟’的人最近活动频繁，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零碎的信息如同拼图，暂时还无法构成完整的画面。但“归墟”这个词的出现频率，让楚星玄格外留意。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侍者制服、面容普通的年轻男子，端着一个托盘，径直走到了他们的卡座前，将三杯冒着热气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饮品放在他们面前。
“三位客人，这是本店赠送的‘静心茶’，请慢用。”侍者微笑着说道，声音平和。
楚星玄眼神微动，他注意到侍者放茶杯时，手指看似无意地在楚星玄面前的桌面上，用极快的速度敲击出了一段简短的、带有特定节奏的密码——这是“守秘人”内部使用的紧急联络暗号，意思是“有危险，速离”！
楚星玄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对侍者点了点头：“谢谢。”
侍者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苏砚和阿雅也注意到了楚星玄瞬间的细微变化和那段密码，脸色都凝重起来。
“是海螺？还是高远的人？”苏砚低声道。
“不清楚。”楚星玄端起那杯所谓的“静心茶”，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传来，似乎确实有凝神的效果，并无异常，“但警告是真的。”
他目光扫过大厅，试图找出可能存在的监视者或危险源。是血鲨改变了主意？还是“归墟教团”发现了他们的身份？
就在他警惕地观察时，一个穿着灰色长袍、身形瘦削、脸上覆盖着惨白色面具的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卡座旁。面具上没有孔洞，只有几道简单的、仿佛泪痕般的凹陷纹路。
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和生命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卡座。
楚星玄体内的秩序之力瞬间自主运转，眉心的烙印传来清晰的悸动，对这股气息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和警惕！
是“归墟教团”的人！很可能是那个“静默者”！
“静默者”并没有看苏砚和阿雅，他那没有视孔的面具，仿佛直接“凝视”着楚星玄。一个干涩、沙哑，仿佛两块磨石摩擦发出的声音，直接在楚星玄的脑海中响起， bypass 了空气的传导：
“秩序的……异数。你的存在，打破了应有的‘寂静’。”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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