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直接响彻脑海的声音，带着一种冻结思维的寒意。没有通过耳朵，却比任何实质的声音都更加清晰，仿佛直接烙印在意识深处。
“秩序的……异数。你的存在，打破了应有的‘寂静’。”
静默者那惨白的面具仿佛一个无底的漩涡，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和声音。卡座附近的空间似乎都变得粘稠、凝滞，连远处大厅隐约的交谈声都模糊远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
苏砚和阿雅瞬间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仿佛有冰冷的巨石压在胸口。阿雅更是脸色发白，手中的电脑都差点脱手。
楚星玄体内秩序之力奔流不息，青金色的微光在眼底一闪而逝，强行驱散了那股笼罩而来的精神威压。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那没有视孔的面具，并没有因为对方诡异的能力而慌乱。
“打破寂静？”楚星玄开口，声音在对方制造的凝滞领域中显得有些突兀，却异常稳定，“我以为，生命本身就是在寂静中奏响的乐章。绝对的寂静，与死亡何异？”
他并没有直接否认对方的说辞，而是以一种近乎哲学探讨的语气回应，同时暗中将秩序之力如同细密的蛛网般扩散开来，悄然加固着自身和苏砚、阿雅周围的空间，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死寂侵蚀。
静默者似乎对楚星玄能够如此清晰地回应感到一丝意外，那干涩的声音再次直接响起：“伶牙俐齿，掩盖不了你身上那令人作呕的‘修正’气息。你干涉了既定的轨迹，延缓了归于虚无的进程。你，以及你守护的‘钥匙’，都是不该存在的杂音。”
钥匙！他果然知道！
楚星玄心中凛然，对方不仅察觉到他秩序烙印的特殊，更直接点明了他怀有钥匙碎片！这“归墟教团”的情报能力，远超预估。
“存在的，即是合理。”楚星玄一边周旋，一边全力运转“镜瞳”，试图穿透那诡异的面具，看清对方的真容和能量核心。然而，那面具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他的窥视如同石沉大海，只反馈回一片更加深沉的空无与冰冷。“倒是你们，一味追求终结与寂静，岂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偏执与……喧闹？”
他巧妙地将“喧闹”这个词还给了对方。
静默者周身那死寂的气息似乎波动了一下，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他（或者她？）向前微微踏出一步，那无形的压力骤然倍增，卡座的桌面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嘎吱”声。
“无知。万物的终点即是寂静，一切的挣扎终将徒劳。我等不过是顺应这伟大的潮流，加速这必然的进程。”静默者的声音带着一种狂热的冰冷，“交出‘钥匙’碎片，放弃你那可笑的‘秩序’，融入永恒的静默。这是你唯一的救赎。”
“救赎？”楚星玄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把自己变成没有思想、没有声音的死物，就是救赎？那这样的救赎，不要也罢。”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眉心秩序烙印骤然亮起，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磅礴的秩序之力轰然爆发，不再是单纯的防御，而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主动撞向那笼罩周围的死寂领域！
嗡——！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在狭小的空间内剧烈碰撞，发出一声低沉却撼人心魄的闷响。空气中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仿佛空间本身都在呻吟。卡座周围的灯光剧烈闪烁了几下，附近几桌的客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恐地转头望来，却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干扰了感知，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静默者身形微微一晃，那惨白面具上的“泪痕”似乎更深了一些。他显然没料到楚星玄的力量如此精纯且具有如此强的“排异性”，他的死寂领域竟然被强行逼退了几分！
“冥顽不灵。”静默者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愠怒，他抬起一只枯瘦、毫无血色的手，五指张开，对准楚星玄。一股更加凝聚、仿佛能湮灭灵魂的冰冷冲击，如同无形的利刺，直奔楚星玄的眉心烙印而来！
这一击，不再是大范围的领域压制，而是针对性的精神湮灭！
楚星玄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这一击中蕴含的恐怖威力，足以轻易摧毁普通超凡者的精神核心。他不敢怠慢，全力催动秩序烙印，青金色的光芒在眉心实质般凝聚，化作一面布满玄奥符文的小巧盾牌，迎向那无形的精神利刺！
同时，他藏在桌下的手飞快地勾勒出几个符文——秩序编织·静心符！两道微光瞬间没入苏砚和阿雅的体内，帮他们稳定住几乎要溃散的精神。
“嗤！”
无声的碰撞在精神层面炸响！楚星玄只觉得脑海一阵刺痛，仿佛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眉心的青金色小盾剧烈震颤，符文明灭不定，但终究稳稳地守住了。那精神利刺如同撞上礁石的海浪，轰然消散。
静默者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闷哼，显然这次交锋他也并不轻松。
楚星玄强忍着精神层面的不适，眼神却越发锐利。他发现自己眉心的变异烙印，在对抗这种纯粹的“死寂”与“混乱”力量时，似乎格外有效。那缠绕在秩序之力边缘的黑暗纹路，甚至传递出一种隐隐的“渴望”，仿佛遇到了某种……“食物”？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一动。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里的凝滞气氛。是“深渊回响”的安保人员，似乎被刚才的能量波动惊动了。
“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为首的安保队长大声喝道，目光警惕地扫过楚星玄三人，最后落在静默者身上时，明显带着敬畏和忌惮。
静默者缓缓放下手，那笼罩卡座的无形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他深深地“看”了楚星玄一眼，那干涩的声音最后一次在楚星玄脑中响起：
“秩序的异数，我们还会再见。在永恒的寂静降临之前，尽情挣扎吧……”
说完，他身形如同融入阴影般，向后飘退，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了大厅的拐角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安保队长见状，也不敢多问，只是对楚星玄三人警告道：“几位客人，俱乐部内禁止私斗，请遵守规矩！”然后便带着人匆匆离开了，似乎也不愿过多纠缠。
卡座周围恢复了“正常”，远处的交谈声再次变得清晰。但楚星玄三人的心情却无法平静。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阿雅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小脸依旧有些发白，“他说话都不用嘴的吗？感觉脑子都快被冻僵了！”
苏砚脸色凝重地推了推眼镜：“直接的精神沟通和强大的死寂领域……这就是‘归墟教团’的实力吗？他们似乎对你的力量属性非常敏感和排斥。”
楚星玄揉了揉依旧有些刺痛的眉心，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精神力：“他们自称‘万物终结’的信徒，我的秩序之力代表的是‘存在’与‘规则’，天生对立。而且，他们明确提到了‘钥匙’……”
他目光扫过静默者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这次短暂的冲突，虽然凶险，但也验证了他对变异秩序烙印的一些猜想，并且更清晰地认知了“归墟教团”这个敌人的可怕。
“这里不能待了。”楚星玄站起身，“静默者出现在这里，血鲨的态度暧昧，刚才还有不明身份的侍者警告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太被动。”
苏砚和阿雅也立刻同意。三人不再停留，迅速离开情报交易区，乘坐电梯下楼，径直向着俱乐部出口走去。
一路上，楚星玄能感觉到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有来自俱乐部安保的，也可能有来自其他势力的眼线。但他并未理会，只是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俱乐部大门时，一个身影悄然靠近，是之前那个传递警告的侍者。他借着递送毛巾的机会，将一个揉成一团的小纸条塞进了楚星玄手中，同时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码头，老地方，速来。”
说完，他便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楚星玄握紧纸条，没有立刻查看，而是带着苏砚和阿雅迅速离开了“深渊回响”那光怪陆离的大门，重新投入到暗礁城夜晚潮湿而危险的空气中。
回到相对安全的车上，楚星玄才摊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简洁的字迹：
“身份已暴露，‘赤潮’‘归墟’皆欲除之后快。仲裁庭可提供临时庇护与离岛渠道。速决。”
字迹娟秀，并非高远的风格，更像是那个侍者，或者说，他背后之人的手笔。
楚星玄将纸条递给苏砚和阿雅传阅，眉头紧锁。
身份暴露在他的预料之中，与静默者的冲突加速了这个过程。但“仲裁庭”再次伸出橄榄枝，并且似乎比高远更加急切？
是陷阱，还是真的雪中送炭？
“去不去？”苏砚看向楚星玄。
楚星玄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属于暗礁城的混乱霓虹，脑海中闪过静默者那死寂的气息，血鲨贪婪而谨慎的眼神，以及高远那张看似坦诚的脸。
片刻沉默后，他做出了决定。
“去。不管是真是假，总比留在城里被瓮中捉鳖强。而且……”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们也需要和这位‘仲裁庭’的盟友，好好谈谈接下来的合作条件了。”
车辆调转方向，向着之前与梭鱼杰克见面的东区码头，疾驰而去。
暗礁城的夜，还很长。而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
（第一百五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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