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酒店总统套房的落地窗，像一块巨大的黑色水晶，将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色尽数揽入怀中。远处的海面上，那艘名为“海上明珠”的赌船，如同一座流光溢彩的移动城堡，正缓缓滑向深邃的夜幕。
陆寒接通了视频。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苏沐雪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她似乎刚刚沐浴过，穿着一身柔软的白色丝质睡袍，微湿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水汽氤氲了她清澈的眼眸，让她看起来比平日里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
她的背景，是另一家酒店的套房，装潢同样奢华，却因为她的存在，而显得温馨了许多。
“你……还在忙吗？”她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在半岛餐厅，陆寒与秦妖那亲密无间的一幕，像一根看不见的细刺，扎在她心里。尽管秦妖后来解释过，尽管陆寒后来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但那份突如其来的，混杂着陌生香水味的拥抱，还是让她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刚忙完。”陆寒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他将手机镜头微微上移，让她能看到窗外的夜景，“港岛的夜色，还不错。”
苏沐雪看着屏幕里那片璀璨的星河，又看了看陆寒那张在光影中显得有些疲惫的侧脸，嘴唇动了动，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比如，那个红裙女人是谁？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连白家都不知道的秘密？
可这些问题盘旋在嘴边，最后都化作了一句：“你吃饭了吗？”
陆寒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一天，他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算计人心，布下杀局，精神一直紧绷如弓弦。廉政公署、李家、赵志勇、梁文生、霍启明……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可苏沐雪这句最简单，最寻常的问候，却像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他心底所有的坚冰和疲惫。
“还没。”他老实回答。
“我让老钱给你送些吃的过去？”
“不用了，不饿。”陆寒靠在窗边，看着屏幕里的她，“你呢？爸爸那边，情况怎么样？”
“老钱已经联系上梁教授了，”提到父亲，苏沐雪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光彩，“梁教授答应，明天发布会结束后，会亲自飞回内地，为我爸进行会诊。他说……他说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找到‘心安格’的替代疗法。”
陆寒点了点头。这是他与梁文生交易的一部分。他要的，是梁文生这把刀，而梁文生要的，是救赎。为苏振邦治病，就是他救赎之路的第一步。
“那就好。”
视频两端，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的车流声，和远处海上传来的汽笛声，在房间里低低地回响。
“陆寒。”苏沐雪忽然开口，她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今天在餐厅……那个秦小姐，她……”
不等她说完，陆寒身后，一个慵懒而妩媚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苏小姐，你是在找我吗？”
秦妖不知何时，已经换下那身惹眼的红裙，穿了一件同样是丝质的黑色睡袍，款式与苏沐雪身上的竟有几分相似。她端着一杯红酒，赤着脚，踩着柔软的地毯，悄无声息地走到陆寒身后。
她将下巴轻轻搁在陆寒的肩膀上，对着手机屏幕，冲苏沐-雪妩媚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宣示主权般的挑衅。
“这么晚了，还没睡？是在跟我们家陆老板，查岗吗？”
苏沐雪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看着屏幕里那亲昵得毫无间隙的两个人，看着秦妖那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阵阵地发疼。
她想立刻挂断视频，想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可那份从心底涌出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酸涩和不甘，却让她死死地盯着屏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没有推开秦妖，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盖在了手机的摄像头上。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秦妖，”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过界了。”
秦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能感觉到，陆寒的声音虽然平静，但那只搭在她腰间的手，却像铁箍一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她直起身子，端着酒杯，退后了两步，重新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开个玩笑而已，苏小姐那么冰雪聪明，不会当真的。”她轻呷了一口红酒，岔开了话题，“霍启明那条老狐狸，真的可信吗？我总觉得，他最后那个条件，有些不对劲。”
陆寒移开了盖在摄像头上的手。
屏幕那头，苏沐雪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沐雪，”陆寒没有理会秦妖，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女孩，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相信我。”
又是这三个字。
简单，直接，甚至有些霸道。
苏沐雪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分闪躲，只有一片坦然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心里的那股酸涩和委屈，竟奇迹般地，被这三个字抚平了。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默认，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霍启明想要亲眼看着白敬亭一无所有，这很正常。”陆寒这才转头，回答了秦妖的问题，但他依旧看着手机屏幕，像是在对苏沐雪解释，“他为白家当了二十年的狗，被压抑了二十年。一旦决定反咬，那股恨意，足以吞噬一切。他要的不是钱，是复仇的快感。”
“可‘海上明珠’号是白敬亭的地盘，”秦妖走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黑色的丝绸睡袍下，是若隐若现的，惊心动魄的雪白，“你把他约到那里，不怕白敬亭来个瓮中捉鳖？”
“白敬亭现在，自身难保。他没有精力，也没有胆子，在风口浪尖上，动一个随时可能引爆他的‘金牙大状’。”陆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而且，我约他去那里，不是为了让他看风景。”
“那是为了什么？”秦妖和视频那头的苏沐雪，几乎同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为了让他，当着白敬亭的面，把那把‘钥匙’，亲手交给我。”
秦妖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苏沐雪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也写满了震惊。
当着白敬亭的面，接收他最信任的律师的“投名状”？
这已经不是杀人诛心了。
这是要把白敬亭的尊严和脸面，按在地上，用最残忍的方式，反复碾压！
“你疯了？”秦妖失声叫道。
“我没疯。”陆寒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我要让白敬亭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众叛亲离，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深渊的。我要让他的精神，比他的资本，先一步崩溃。”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望向窗外那艘巨大的赌船。
“而且，那艘船上，还有我为他准备的，最后一份大礼。”
就在这时，陆寒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是钱明发来的一条信息，信息很短，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赌场荷官制服的年轻人，面容清秀，眼神却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阴郁。
而照片下面那句话，让陆寒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陆老板，查到了。当年阿武被白敬亭送给老海因里希之后，他那个留在港岛的亲弟弟，后来进了‘海上明珠’号，当了一名荷官。他的名字，叫阿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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