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和徐经从考场出来时,放眼望去,周围的考生一个二个全都耷拉着脑袋,满脸沮丧,怨声载道:
“这下完了,三场策问根本无从下笔,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只能等来年再考了。”
唐、徐二人嘴角微微上扬,对视一笑。
唐寅更是趾高气昂道:“你们赶紧回家吧,这场我必能高中。”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周围泄气考生不满,问他:“我们都不会答,莫非只有你答出来了?”
“我堂堂应天府解元,岂能被这等偏颇小题轻易难住?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再多读读书吧,我要去喝酒咯!”
“你好大的口气,今日三场刚毕,你连考场门还未走出去,竟敢口出狂言,说自己必中,胆子不小!”有一人在唐寅身后高声喝道。
唐寅和徐经听到有人质疑,忙回头看,只见是一个不认识的考生,双目炯炯有神,英气凛然,正横眉怒视盯着他俩。
此人姓王,名云,又名王守仁,是浙江举人。
他丙辰年曾来京参加过会试,未第。
与方济一样,王守仁也是文武双修,射箭技艺超群,我曾跟他开玩笑:
“你这次没有中状元,下一次科举必定会中,要不要试着为下一次科举作个状元赋?”
王守仁才思敏捷,挥笔立就,当堂就完成了一篇佳作。
朝堂上的元老们看后称赞不绝,都非常惊叹他的天赋。
王守仁志存高远,认为读书做一个圣人才是天下第一大事。
今年他再一次自信满满来京赴考,没想到在走出考场时候,看到两个厚颜无耻的家伙竟夸下海口说自己必中,心中顿时就不爽了,于是上前叫板。
“我中与不中,放榜后自有分晓,关你什么事儿?”唐寅没好脸色地回道。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在这大放厥词的小人嘴脸!三场大家都没考好,正士气低落,你们两个无耻之徒,还未走出考场便在这里狂言叫嚣,简直是斯文败类!”王守仁也毫不客气。
“你说谁斯文败类呢!”
唐寅本来挺高兴的,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无缘无故开骂,这他能忍?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王守仁瞪大眼睛盯着唐寅,毫不畏惧。
“臭小子,有种报上名来,唐爷爷我今儿非教训教训你不可!”唐寅难掩怒火,发狠话道。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守仁是也。唐伯虎,别以为你会画两幅春宫图就了不起,这是礼部贡院,你若想撒野,去你的妓院撒去!”
周围人一听他就是王守仁,纷纷议论:
“哎呀,他就是王守仁,浙江举人。他爸爸是王华,成化十七年的状元啊!”
唐寅一听对方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拿他往日的丑事在众人面前大肆嘲讽,顿时火冒三丈,把书包一扔,挽起袖子就要上去揍王守仁,叫道:
“我管你是‘守人’还是‘守鬼’,敢骂我?有种别跑,咱俩单挑!”
周围考生一看有人要在考场打架,全都围了过来看热闹,聚在旁边指指点点。
这可把徐经吓坏了,心想这个王守仁来头不小,万一唐寅真的跟他在考场动起手来,被外帘官看到可就坏了。
连忙拽住他劝道:“哎,唐兄息怒、息怒,万不可动手!这么多人看着呢。咱们别跟他一般见识。走走走,晚上小弟请客,咱们去教坊司好好放松放松。”
唐寅被徐经拽着没法上前,只能大声吼道:
“那姓王的!今儿先放你一马!等放榜之后,咱们走着瞧!”
嘴里继续骂骂咧咧,被徐经连拉带拽,离开了考场。
徐经回到驿馆,有个小厮过来传话说叶昶在教坊司请他过去喝酒,要为他庆祝。
徐经大喜,忙不迭地对唐寅说:“唐兄,户科给事中叶昶与我相熟,他今晚在教坊司叫我过去喝酒。唐兄是否愿意同往?”
唐寅原本是打算考完要去喝酒庆祝的,可是今日在考场被王守仁这么一闹,搞的一点心情也没有了,便推脱说不去了。
徐经只好一人前往教坊司找叶昶赴约。
两人见面甚是高兴,叶昶高兴道:“贤侄,你考试辛苦,今儿我做东,咱们叔侄俩只管敞开了喝。”
说着又喊了两个风姿绰约的官伎过来作陪。一听叶昶说请他喝酒,徐经受宠若惊,连连拱手道:“多谢叶叔。”
两人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已近深夜。
徐经毕竟年轻,酒量没有叶昶好,已经醉得不成样子,脸烧得通红,却仍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叶昶叙着。
“侄儿今年走运,考前跟着唐……唐兄去程学士府上请教了几日,受益……匪浅。今日三场策问的题目,原在他书房就……见过了,手……手到擒来……”
徐经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叶昶虽也微醉,但是听到“程学士”几个字的时候,整个人立时清醒了一大半,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连忙追问:“哪个程学士?”
“程……程梦徽,程掌院。”
今年钦定程彦为会试总裁官的时候,叶昶就多了个心眼,特别关注今年的考情,心里琢磨着能不能从中找点负面消息趁机抹黑他的“死敌”。
后来又打探到程彦出的策问题极难,恐无人能做出来,但徐经和唐寅今日刚走出考场便夸下海口说自己必中,叶昶本来还以为他们俩确实是学识过人,没想到徐经和唐寅竟然在考前拜访过程彦,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赶紧又灌了他几杯,趁他迷迷糊糊之际,叶昶忙着问:
“贤侄,你们去程府都做了什么?”
“上……上课,请教……请教学问。”徐经醉醺醺地回道。
“你刚才说在他书房看到题目了?”
“题目……就在纸上,我抄……抄了下来。”
“是他让你把题目抄下来的?”叶昶惊讶得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嗯……嗯?”徐经醉得稀里糊涂都听不清叶昶的问题了,随意嗯了一声,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叶昶顿时酒全醒了:好家伙,这个篁庵老儿竟然在考前把试题抄给考生,如此胆大妄为,不要命了吗?天助我也,这下可算抓住他的把柄了,非弄死他不可!
他看着旁边烂醉如泥的徐经,冷笑道:
“我的好贤侄,你和唐寅刚出考场就知道自己一定高中,原来秘密在这里啊。别怪叔心狠,要怪就怪你们狂妄无忌,错投了师门!”
喜欢长梦令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长梦令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