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叶昶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向皇帝上奏此事。
他觉得仅靠自己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彻底扳倒程彦,又想起之前林廷玉、闵贵都曾因得罪过程彦而与他存有积怨。
如今这个报仇的大好机会,若有他二位火上浇油,那必是十拿九稳。
于是连着几日与林廷玉、闵贵、王绶等人联络,说程彦作为本次会试主考,却将策问考题提前透露给考生徐经、唐寅,自己准备上奏皇帝弹劾程彦,务必将他拉下水。
叶昶说:“皇帝陛下向来对科考之事慎之又慎,绝对不允许有半点疏疑。
如今我亲自上奏弹劾总裁,皇帝必定下旨详查,若真查出来篁庵老儿私漏考题,必是重罪。
就算查不出什么,有这次举告,皇帝估计也不会再让他涉足科举之事。
诸位大人放心,由我叶昶在前面点火,各位只需在旁稍微扇扇风即可,我就不信烧不死那个老家伙!”
林廷玉、闵贵等人对叶昶的一面之词本来也是半信半疑,但是见他铁了心要弹劾程彦,若赢了,则为自己出了口恶气;若输了也不会惹祸上身,便同意支持他弹劾。
有了都给事中和都察院的支持,叶昶感觉时机成熟了,准备放手一搏,于会试结束后第九日向孝宗皇帝上奏弹劾程彦,指控他于考前将对策试题透露给考生徐经、唐寅,请求详查此事。
孝宗第一次收到对会试主考的举报,顿时龙颜大怒,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即刻下令锦衣卫逮捕考生徐经、唐寅详加审问取证。
同时下令让我延时放榜,并会同五经同考官和礼部官员,将程彦批阅过的卷子重加审查。
这日唐寅和徐经两人正在驿馆闲谈,突然闯进来一队锦衣卫将驿馆团团围住。
总旗拿出逮捕令喝道:“乙未礼部会试考生徐经、唐寅涉嫌考前偷题,锦衣卫奉令逮捕二人下诏狱详审。”
说罢就将他二人带上镣铐押走了,缇骑又将二人房间里所有物品全部封查,带去了北镇抚司。
这两个可怜虫完全蒙在鼓里,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就被莫名其妙地下了诏狱。
王守仁在驿馆眼睁睁地看着徐经和唐寅被锦衣卫押走,也大吃了一惊。
又听周围人议论说他二人因考前曾去拜访过主考官,考完又口出狂言说自己必中,所以涉嫌偷题。
王守仁心里暗自嘀咕:让你们口不择言,这下有好果子吃咯!
我跪在地上,听着肖芳宣读圣旨,宣完整个脑袋“嗡”的一声,都要爆炸了,整个人懵在那里,什么情况?
卷子都快批完了,怎么突然要查程彦的阅卷?
赶紧问肖公公到底发生了何事。
肖芳对我说:“户科给事中叶昶向陛下上书弹劾程掌院,说程掌院在考前私漏试题给考生徐经、唐寅;如今已着令锦衣卫将那二人下了诏狱,礼部这边还请李大人赶紧遵旨彻查。”
别慌,别急,先让我冷静一下:
梦徽绝对不会做出私漏试题之事,但叶昶是如何得知徐经和唐寅去拜访过他?
叶昶和徐元献是好友,所以他和徐经早就认识,那一定是徐经告诉他的。
仅仅因为拜访过主考就认为他们二人偷了题,这未免太草率,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马上派人通知袁飞宇,让他去打听一下徐、唐二人于镇抚司刑讯的详情,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下令重审程彦的阅卷,那不得不查。
我带着圣旨慢慢走进阅卷厅,看到程彦他们已经结束阅卷,正准备让外帘官拆号籍,誊录定按名单。
我让他们全部住手,程彦吃了一惊,走过来问我:
“怎么了?长安,脸色这么差?”
我抬起头望了望他,说:“皇帝下旨,重查程主考所有批阅试卷、所有已录试卷、以及徐经、唐寅二人卷。”
程彦大吃一惊,满脸惊愕地望着我:“为何重查?徐经、唐寅二人卷有何问题?”
我看了看众人,将他拉入隔壁小厅,关上门对他说:
“叶昶弹劾你考前私漏试题给徐经、唐寅,皇帝起疑,下令重查。”
程彦不禁冷笑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真是服了这些吃饱了撑的给事中。
好,不是要查吗?来,查!若真查出什么,我也就认了;若查不出,我定要告他个诬陷栽赃之罪!”
听他说的这些气话,我心里就像针戳似的隐隐作痛。
“梦徽,我相信你,但圣旨已下,我必须秉公办理。你放心,我一定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内帘官清了场,将所有经程彦朱阅的试卷全部拿出来,一一复阅;所录取的三百余份试卷全部拆封号籍校名,我突然发现竟然有两人并列第一,当即吓了一跳,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害怕是徐经、唐寅的卷子。
结果拆名一看,一个是广州府南海县伦文叙,字伯畴;另一个是我的同乡,湖广长沙府的柳研,字先开。
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这个伦文叙真是不简单,今年会试题目高深奇难,他却能从一大批长江流域省份的举人中脱颖而出,后来才知道他在广东亦是个“鬼才神童”,特别擅长对联。
浙江王守仁也在所录之列,但是徐、唐二人卷均不在此。
找出他二人的试卷,每张皆有程彦的四、五处朱批,与其他未录考生的试卷无异,有其他同考官的批阅为证。
我和礼部官员一起复查了五日,总算查清楚了,连忙回去写了奏疏呈报给皇帝。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刚想喘口气,没成想飞宇来报说镇抚司那边出事了。
唐寅和徐经被押至北镇抚司,下了诏狱,分别关进相邻的两个牢房。两人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害怕极了。
唐寅凑近墙壁,隔着冰冷的砖石,带着一丝颤抖问:“直夫,他们好像说咱们考前偷题,你偷题了吗?”
“我……我上哪儿偷题去?呜呜……”徐经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哭嚎不止。
“我也没偷题啊,咱俩都没偷,为何抓我们?”
唐寅眉头紧锁,开始拼命回想自己来北京后的日子,复习、吃饭、喝酒、去程府上课、接着回来复习……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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