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近的气氛有些怪。
辛宪英主导的财政革新司成立之后，整个大明官场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
无数的审计官吏被派往全国各地。
他们带着皇帝的圣旨和辛大学士那份细致到令人发指的账本，开始清查田亩，核算税赋。
国库的银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充盈起来。
但士绅阶层，尤其是那些世代享受着优免特权的官宦世家。
却像是被割了肉一般，哀鸿遍野。
明面上的对抗，他们是不敢的。
毕竟通州码头陈谦关那帮清流领袖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谁也不想去诏狱里体验一下锦衣卫的手艺。
于是，一种看不见刀光剑影，却更加阴毒的武器。
开始在京城的阴暗角落里悄然发酵。
“话说前朝末年，亦有女流干政，外戚专权，以致天下大乱，烽烟四起……”
京城最大的悦来茶馆里，说书先生一拍醒木，满脸悲愤地讲述着前朝旧事。
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听得满堂茶客如痴如醉。
故事是前朝的，但只要不是傻子。
都能听出那字里行间影射的是谁。
什么以女子为大学士，执掌国之钱袋。
什么边关大将皆为妇人，牝鸡司晨，国之将亡。
说得是唾沫横飞，闻者无不扼腕叹息。
“唉，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有酸腐书生当场捶胸顿足。
“就是！我大明朝，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指手画脚了！”
有市井混混跟着起哄。
恐慌和不满，就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很快，连街边玩耍的孩童。
都开始唱起了一首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童谣。
青丝袍，戴眼镜，手拿账本算不清。
刮走你的粮，抢走我的银，家家户户泪盈盈。
女将挥刀枪，天下要遭殃，只盼早日见阎王！
这恶毒的谶语，像一把无形的刀，狠狠地扎向了紫禁城的深处。
事情的爆发，是在三天后的一个清晨。
首席大学士辛宪英的府邸门前，竟被人泼满了腥臭的狗血。
墙上还用黑漆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妖妃乱政，祸国殃民！
消息传开，满城哗然。
这已经不是暗中非议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示威！
然而，接到通报的辛宪英，只是平静地让下人将污秽冲洗干净。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官袍，便如往常一样，准时入宫当值。
仿佛那一切，都与她无关。
只是，她那握着卷宗的手，指节已然发白。
乾清宫内。
朱由检听着锦衣卫的汇报，脸上却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有点意思，看来是有人觉得朕的刀，还不够快啊。”
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扫向了站在一旁。
那个身段妖娆、媚眼如丝的绝色女子。
“小狐狸，这事，你怎么看？”
鬼工统领徐氏闻言，立刻像没有骨头似的贴了上来。
她吐气如兰地在朱由检耳边娇声道：“主公，这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老鼠，在背后叽叽歪歪罢了。”
“只是这声音太吵，扰了主公的清净，也脏了宪英妹妹的耳朵。”
她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嘴角。
那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里，满是嗜血的兴奋。
“主公，要不要……奴家帮您把这些老鼠的舌头，都割下来？”
朱由检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她那嫩滑的脸蛋。
“朕要的，可不止是舌头。”
“去吧，给朕把这些老鼠，连同它们背后的主子，一并揪出来。”
“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是，我的主公！”
徐氏媚眼一横，领了这道让她兴奋到骨子里的圣旨。
她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大殿的阴影中。
一场无声的狩猎，开始了。
仅仅两天后。
一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名单，就摆在了朱由检的御案上。
徐氏的效率，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她没有动用鬼工的大批人手，而是亲自出马。
时而伪装成一个因新政而破产的落魄书生。
混迹于京城的各大诗社酒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苛政。
时而又化身成一个来自江南的妖艳歌姬。
在那些达官显贵的私人宴席上，用最靡靡的歌声，套出最核心的秘密。
很快，一张巨大的黑网，就被她清晰地勾勒了出来。
源头，指向了一个名为东林风骨的秘密诗社。
其中的骨干，正是几个月前被朱由检罢官免职。
却因法不责众而侥幸逃脱清洗的东林党言官。
他们自诩风骨，实则不过是一群失去了权力的丧家之犬。
对朱由检和他的女将们恨之入骨。
而为他们提供资金，将这些谣言散播到全城乃至全国的。
则是几个来自江南的豪商巨贾。
辛宪英的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如同两把尖刀。
狠狠地断了他们几代人偷税漏税的财路。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帮人，这是要用舆论这把无形的刀笔，掀起民意，动摇国本。
向皇权发起最恶毒的反扑！
“主公，名单都在这里了。”
徐氏慵懒地斜倚在龙椅旁，纤纤玉指划过名单上一个个名字。
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连他们哪天逛窑子找了哪个姑娘，奴家都给您查得一清二楚。”
“您说，是把他们千刀万剐，还是做成人彘，泡在酒缸里呢？”
朱由检看着那份名单，看着上面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他脸上玩味的笑容缓缓收敛，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他知道，对于这些自诩清流，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来说。
单纯的抄家灭族，已经起不到足够的震慑作用了。
必须用更狠、更绝的手段，让他们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小狐狸。”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京城。
他的声音满是森然的杀意。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着徐氏那双写满了期待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用你的方式，让他们……”
“永远闭嘴。”
“是，我的主公！”
徐氏兴奋得身体都有些绷紧，她舔了舔红唇。
当晚。
月黑风高。
京城东城，大儒张溥正在家中与几位同僚高谈阔论，痛斥女祸。
忽然，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死状与几个月前被毒杀的言官，一模一样。
西城，富商钱谦益的府邸，一场奢华的夜宴正在进行。
钱谦益喝得酩酊大醉，搂着新纳的小妾回房，却再也没有出来。
第二天，人们发现他赤身裸体地吊死在了房梁上。
身边散落着无数他与南边某位藩王暗通款曲的信件。
北城，前任吏部侍郎周延儒，在家中被人发现时。
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他的书房里，却意外地搜出了数本伪造的账册。
和一份企图谋反的详细计划书。
一夜之间。
京城之中，十数位平日里名满天下、德高望重的清流名士与豪商巨贾。
以各种离奇而又合情合理的方式，暴毙家中。
每一个死者的身边，都恰好留下了他们结党营私、贪赃枉法。
甚至通敌卖国的铁证！
一场血腥的暗夜清洗，在无声无息中，拉开了帷幕。
整个京城的士绅阶层，都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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