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的余烬在晚风中明明灭灭,散发着淡淡的焦香,混杂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烤肉香气。
悬空的绳网之上,吃饱喝足的柱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姿态放松。夜晚的凉意被身下麻绳传递的微弱暖意所驱散。
天上已是墨黑一片,时间约莫到了晚上九点。星子如同碎钻,缀满了深邃的天鹅绒幕布,一弯新月清冷地悬在天边,洒下朦胧的辉光。
没有了屋顶的遮挡,这片星空显得格外清晰、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在绳网相对边缘、靠近村庄外围较为安静的一角,他和蝴蝶忍占据了一小片由数根麻绳紧密编织、足够稳固的平台。
与其他人或坐或卧的姿势不同,他此刻正舒展开修长的身躯,惬意地躺了下来,头不偏不倚地枕在蝴蝶忍并拢的双腿上。
面具被他随意地放在了一旁,露出了线条流畅的下颌。月光勾勒出他放松的轮廓,能看见他嘴角噙着一抹浅淡而真实的笑容。
蝴蝶忍背靠着作为支撑的粗壮主绳,微微低头,紫眸在星月微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身侧的绳子上,另一只手则自然地垂落,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梳理着他额前散落的碎发。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不经意的亲昵与宠溺。
他们正在低声交谈,声音很轻,融入风声与远处隐约传来的、其他柱的低语声中,不会被旁人听清。
“看来你的‘好玩计划’,大家都很满意呢。”
蝴蝶忍的声音带着笑意,比平时更加柔软。
“嗯,”他闭着眼,感受着额间轻柔的触感,从喉咙里发出满足的轻哼,“效果比预想的还好。尤其是躺下看星星的时候。”
“你倒是会享受,”她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可怜炼狱先生他们,下午可是累坏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微微震动:“付出才有回报吧。”
“歪理。”蝴蝶忍嗔怪了一句,但语气里并无责怪,反而带着纵容。
她抬头望向璀璨的星河,感叹道,“不过,这里的星空,确实比在蝶屋院子里看到的,要美得多。”
“因为更高,更开阔,没有束缚。”
他轻声接话,意味悠长。 “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手,轻轻握住了她正在梳理他头发的那只手,指尖缠绕,掌心相贴。过了片刻,才低声道:“大概。”
无需多言,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静谧而满足的默契。白日的喧嚣、训练的艰苦、乃至潜藏在未来的阴影,似乎都被这片星空和身下微微晃动的绳网暂时隔绝在外。
在这个由他亲手编织的、悬于天地之间的小小世界里,枕着爱人的膝头,听着风语,看着星辰,便是此刻最极致的安宁与快乐。
蝴蝶忍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他在自己腿上全然放松的姿态,心中一片柔软。
这顿空中烧烤,这场星空下的闲聊,或许又会成为未来记忆中,一抹独特而温暖的色彩。而夜晚,还很长。
他枕在她腿上长久的沉默后,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像是浸透了夜露的凉意:“其实,”他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回忆越美好,想起时就越悲伤哦。”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冰刺,瞬间扎进了蝴蝶忍的心口。她脸上的柔和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刺痛后本能的反击,甜美的笑容再次浮现,却淬着冰冷的锋芒:“啊啦~?你真默认我会死吗?”
他没有回避,也没有被她的阴阳怪气激怒,只是依旧闭着眼,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和深埋的无力感:“我性格就这样……顾不了那么多。”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挣脱某种束缚,语气变得急切而真挚。
“但我也想我的爱人每天都过得更好。无论……那件心中大事解决了没有,过程快乐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好运。忍,这一句我绝对没说谎。”
蝴蝶忍听着他近乎矛盾的坦白——一边悲观地预想着悲伤的结局,一边又竭尽全力地想为她创造当下的快乐。她心中的那点冰刺忽然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的柔软和前所未有的决心。
“开什么玩笑……”她低声说,语气不再尖锐,而是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承诺,“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我怎么能死。”
她微微俯身,靠近他的耳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报仇以后,还要回你家去结婚呢。”
这句带着未来期许的、近乎誓言的话语,没有带来预想中的安慰,反而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一直强行压抑的情感闸门。
泪水毫无征兆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迅速没入她的衣襟。他猛地侧过头,将脸埋进她的小腹,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不要给我承诺……那太残忍了。”
他重复着,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哀求,“你怎么忘了……你死……我都接受不了……”
看着他突然崩溃的模样,听着他话语里深不见底的恐惧,蝴蝶忍愣住了。随即,一种无比温柔的酸楚弥漫上心头。她没有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只是用那只空闲的手,一遍又一遍,轻柔地、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等他剧烈的情绪稍稍平复,她才轻轻地、了然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看透一切的悲伤与释然。
“你看,”她的声音像夜风一样轻柔,“我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却还是会讨论到谁先离开……归根到底,是我放不下仇恨。”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望向远处黑暗中隐约的山峦轮廓,仿佛看到了那个必须手刃的仇人。
“如果我说……”她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假设性的、连自己都未必能完全信服的脆弱,“我愿意放弃,选择让其他人帮助……我想,一开始,你就把童磨和十二鬼月,全都打成渣了吧……”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道破了最核心的结。他的爱想要她安全、快乐,远离一切危险。
而她的恨,以及那份属于柱的责任与骄傲,却注定要让她奔赴最惨烈的战场。
他的力量足以轻易碾碎她的仇敌,却无法替她做出“放下”的决定,更无法消除她心中那份必须亲手了结的执念。
这份认知,让夜空下的沉默,变得无比沉重,又充满了相互理解的温柔痛楚。
星光洒在他们身上,一个在无声流泪,一个在温柔安抚,未来如同这深邃的夜空,既布满了璀璨的星辰,也隐藏着无边的黑暗。
他压抑着哽咽的声音,如同被撕裂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肉般的痛楚: “原谅我的无能……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劝你放下。”
泪水浸湿了她腿上的衣料,那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又怎么忍心……改变你本心。”
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仿佛溺水之人抱住唯一的浮木,用尽全身力气,却又小心翼翼。
“你想做,便去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猛地顿住,仿佛接下来的字眼带着致命的毒液,需要耗尽他全部的生命才能吐出。
最终,那近乎诅咒般的爱语,还是伴随着决堤的悲伤涌出: “死了……我用心跳送你心酸一生。”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如同陨石坠落,狠狠砸在蝴蝶忍的心上: “我爱你……”
这不再是甜蜜的告白,而是献祭般的誓言,是承诺陪伴直至生命尽头、甚至超越死亡的宣告。
蝴蝶忍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没有低头看他,而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扬起了头,面向那片浩瀚而冷漠的星空。眼眶再也无法承载那盈满的悲伤,温热的泪水挣脱了束缚,悄然滑落。
其中一滴,不偏不倚,正正滴落在他依旧紧闭着的、被泪水濡湿的眼睫上,沿着他的眼角,仿佛是他流出的另一行血泪。
她闭上了眼睛,睫毛被泪水浸湿,粘在一起。喉咙里是压抑不住的、浓重的鼻音,她用这带着哭腔的、近乎破碎的声音,向着那可能存在、也可能虚无的“天上人”,发出了她此生最无助也最虔诚的祷告:
“如果……如果真有天上人……” 她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摇,带着绝望的希望。 “就请救救我一生悲剧的爱人吧……”
她在为他祈求。 在这段以死亡和心碎为背景的爱恋中,她放下自身的执念与仇恨,第一次,将所有的祈愿,指向了他——这个强大却破碎,深爱着她,却仿佛背负着比她更沉重、更漫长悲剧的爱人。
星空沉默,晚风依旧。只有身下的麻绳微微晃动,见证着这超越生死爱恨的悲哀与深情。
他话语中的泪水似乎被夜风带走,只剩下一种被命运碾过后奇异的平静。他依旧枕在她腿上,望着那片见证了无数悲欢的星空,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未来……我们两个都不值得期待,” 他顿了顿,仿佛在品味这句话里蕴含的苦涩与释然,“是不是老天对我们两个……当下最大的祝福。”
没有未来的重压,反而让此刻的存在变得无比清晰、珍贵,甚至带上了某种被诅咒的恩赐意味。
蝴蝶忍没有立刻回答。她低下头,看着他被月光勾勒的侧脸,那上面还残留着泪痕。她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那些湿痕,动作带着无限的怜惜。
然后,她点了点头。幅度很小,却无比坚定。
“结果坏就坏吧,” 她的声音同样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接受的事实,却在这平静下涌动着义无反顾的决绝,“我们两个……都答应过对方,生死相随的。”
这不是一句情话,而是一句誓言,一句早在无形中刻入彼此灵魂的契约。它抹去了对“未来好坏”的评判,只留下了“无论何种结局,你我同行”的绝对意志。
他闻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深沉的悲哀似乎化开了一些,融入了某种更为复杂难言的情绪——是心痛,是无奈,却也是尘埃落定后的安然。
他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将身体更放松地交付于她,仿佛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两人之间不再需要更多言语。星空之下,绳网之上,他们依偎着,共同承载着这份沉重而甜蜜的宿命。既然未来不可期,那么每一个相拥的当下,便是永恒。既然结局或许黯淡,那么彼此承诺的“生死相随”,便是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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