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林默正把手术刀按在第七根肋间隙。解剖台上的女人死于凌晨三点,跳楼自杀,落地时头部撞击花坛边缘,颅骨像被踩碎的核桃般裂开。助手小陈在记录,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空旷的解剖室里格外清晰。
“左心室前壁心肌挫伤,”林默报着数据,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闷,“肋骨断裂六根,断端刺破右肺下叶。”他的手套已经被血染透,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滴,在不锈钢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这是他当法医的第十五年。从医学院毕业那天起,他就没怕过这些冰冷的躯体。在他眼里, cadaver(尸体)只是承载真相的容器,皮肤下的肌肉纹理、脏器的色泽变化,都在无声地诉说死亡的秘密。直到今天,这具编号734的女尸,让他第一次感到指尖发麻。
女人的左手攥得很紧,指节泛白。林默用止血钳轻轻撬开她的手指,里面是半枚碎掉的玉镯,淡绿色的玉片上沾着干涸的血迹。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掀开盖在尸体脸上的白布——女人的眼睛没闭,瞳孔散大,眼白上布满细密的红血丝,像是在死死盯着天花板。
“陈,记录瞳孔状态。”他压下心头的异样,声音却微微发颤。
“林老师,已经记了,”小陈推了推眼镜,“双侧瞳孔散大固定,对光反射消失。”
解剖进行到午夜。林默取下死者的脑组织,放在托盘里称重,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他回头,解剖室的门好好地关着,小陈正趴在桌上打盹,口水浸湿了记录纸的一角。
“醒了就帮忙整理标本。”他转回去,继续用探针检查脑血管。
“林老师,”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看她的脚。”
林默低头,女人的左脚穿着只红色的高跟鞋,鞋跟断了。而右脚……不知何时套上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鞋,鞋跟完好,鞋面上还沾着片新鲜的梧桐叶。他明明记得,送来时死者是光脚的,那双鞋被当作证物收在物证袋里。
冷汗瞬间浸透了白大褂。他猛地看向尸体的脸,那双眼睛不知何时闭上了,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别装睡了。”林默的声音在发抖,他知道小陈没醒,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抓起手术刀,不是为了解剖,而是想抓住点什么实在的东西。金属的冰凉顺着掌心蔓延,稍微压下了心底的寒意。
这时,解剖台的排水口突然咕嘟作响,像是有血水流进去。林默低头,看见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台面往下淌,在地面聚成一滩,慢慢往墙角渗。而墙角的铁架上,那袋应该装着红鞋的证物袋,正凭空晃动,袋口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是你自己跳的,”林默对着尸体说,声音嘶哑,“监控拍下来了,没人推你。”女人是个演员,三天前从剧组酒店的三楼跳下,警方初步认定是自杀。可他刚才在胃内容物里发现了安眠药,剂量不足以致命,更像是被人灌下去的。
尸体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那半枚玉镯从掌心滑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林默的目光跟着玉镯移动,看见地面的血水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一个穿红衣的女人站在他身后,长发垂到腰际,手里拿着只断了跟的红鞋。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小陈还趴在桌上,眉头紧锁,像是在做噩梦。
“林老师……”小陈突然呢喃出声,“她在拽我的头发……”
林默冲过去摇醒他,小陈猛地坐起,手抓着头发大哭:“刚才有只手,冷冰冰的,在拉我头发!”他的后颈处,赫然有几道青紫色的指痕,像是被人用力抓过。
林默看向解剖台,女人的右手垂在台边,指尖还沾着点黑色的头发——小陈的头发是黑色的。
“把证物袋拿来。”林默的声音异常平静。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死者在告诉他什么。他重新检查尸体的指甲,果然在指甲缝里发现了皮屑,不是死者自己的。他又切开颈部的肌肉,甲状软骨上角骨折,这是典型的扼颈痕迹。
“不是自杀。”林默对着尸体说,“是有人掐晕了你,再把你推下去的。安眠药是为了让你无力反抗。”
话音刚落,尸体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里映出林默的影子,影子的身后,站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举着只断了跟的红鞋,作势要砸下来。
“是他吗?”林默的心脏狂跳,他认出那男人的侧影,是死者的经纪人,今天来认尸时,手上戴着块限量款的手表,表链上有道划痕。
尸体没有回答,只是右手缓缓抬起,指向墙角的证物袋。林默走过去,在袋底发现了片银色的金属碎屑,形状和那经纪人的表链划痕完全吻合。
这时,解剖室的门被推开,值班警察探进头来:“林法医,忙完了吗?证物该送检了。”
林默指着尸体的颈部:“加做毒理学检测,还有指甲缝里的皮屑,跟经纪人的dNA比对。”他的声音很稳,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警察走后,小陈哆嗦着问:“林老师,我们要不要……先出去?”
“等做完缝合。”林默拿起针线,他要让这具躯体保留最后的尊严。穿针时,他的手一直在抖,针尖好几次戳到自己的手指。血珠渗出来,滴在尸体的胸口,瞬间被皮肤吸收了。
缝合到第七针时,尸体的嘴角慢慢放平,眼睛也轻轻闭上了,像是终于安心。林默松了口气,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尸体的锁骨处,竟烫出个小小的湿痕。
处理完所有事,天已经蒙蒙亮。林默锁上解剖室的门,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站着个穿红衣的女人,正对着他微微鞠躬。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时,只有片梧桐叶从窗台上飘落。
后来,经纪人交代了罪行。他挪用了死者的积蓄,被发现后怕事情败露,就灌了安眠药掐晕她,伪装成自杀。案子结的那天,林默买了只新的玉镯,放在死者的墓前。
从那以后,他解剖时总会多准备一副手套,放在解剖台左侧。同事问起,他只说:“万一有客人想握手呢。”而午夜的解剖室里,偶尔会传来轻微的叹息,像是解开了心结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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