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根钢针在刺,林野的视线被雨幕切得支离破碎。仪表盘的绿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导航提示音在空旷的车厢里格外刺耳:“您已偏离路线,前方五百米无有效道路信息。”
他猛地踩下刹车,出租车在积水的路面上滑出半米,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被雨声吞没。作为夜班司机,林野跑过城郊无数条偏僻小路,但今晚这条路格外诡异——沥青路面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两侧的白杨树光秃秃的,枝桠像干枯的鬼爪伸向天空,连一丝虫鸣都没有。
“搞什么鬼?”林野骂了句,伸手去按车载电台,指尖刚碰到按钮,车厢后座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用指甲刮了下皮革座椅。
他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十分钟前他在火车站接了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对方说要去梧桐岗,给了一张皱巴巴的百元钞,指尖冰凉得像冰块。可车子刚拐进这条无名路,女人就说要下车,开门时林野瞥见她的脚悬在半空,没沾到一点泥水。
“谁?”林野攥紧方向盘,后视镜里空无一人,只有后座的座位上留着一滩水渍,形状像个蜷缩的人影。他正想回头细看,车灯突然开始闪烁,明灭间,他看见前方路中央站着个穿校服的女孩,背对着他,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际。
“小姑娘,快躲开!”林野按响喇叭,女孩却一动不动。他急打方向盘,车子擦着女孩的身体冲了过去,后视镜里,女孩缓缓转过身,脸白得像纸,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漆黑的洞。
林野的心脏快跳出喉咙,猛踩油门往前冲,可不管他开多快,那女孩总在前方百米处,背对着他站着,像个永远甩不掉的影子。仪表盘上的时间开始倒转,从凌晨两点变成一点,再变成十二点,红色的数字在绿光里渗着诡异的血味。
“别过来……别过来……”林野的声音发颤,突然听到后座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女人的轻笑,带着水汽的凉意贴在他的后颈:“师傅,你是不是忘了收我车费?”
他猛地回头,后座空无一人,但车窗上多了只手印,五指纤细,指缝里夹着几根湿发。更可怕的是,副驾驶的储物格里,那张百元钞正慢慢洇湿,油墨晕开,变成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是辆老式公交车,车身上写着“梧桐岗专线”,车门边站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脸被一团白雾遮住,旁边还牵着个穿校服的女孩,眼睛黑洞洞的。
雨势突然变大,车顶传来“咚、咚”的响声,像是有人在上面走动。林野抬头看内后视镜,车顶的绒布上渗出水渍,慢慢聚成一张脸的形状,长发垂下来,扫过他的脸颊。
“1998年7月15日,你还记得吗?”女人的声音从车顶传来,带着铁锈味,“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雨,你开着公交车,把我们母女俩甩在半路……”
林野的脑袋像被重锤砸中,零碎的记忆涌上来——十九年前的那个雨夜,他还是公交司机,因为急着交班,把要去梧桐岗的母女俩丢在暴雨里。后来他听说,那天晚上梧桐岗发生山体滑坡,母女俩再也没出来。
“不是我故意的……”林野的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流,“我以为你们会等下一班……”
“下一班?”女人的笑声变得尖锐,车窗突然全部降下,冰冷的雨水灌进车厢,“这里根本没有下一班车,只有我们的末班车!”
林野想开车门逃跑,可车门像被焊死了一样打不开。仪表盘上的照片开始变化,照片里的公交车慢慢变得清晰,车身上的血迹渗出来,滴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刺骨。他看见照片里的自己穿着公交制服,面无表情地看着母女俩被雨水吞没。
“现在,该你陪我们走了。”女人的手从后座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腕,那只手没有温度,皮肤像泡发的纸,一捏就碎。林野挣扎着去踩油门,可车子却开始往后倒,朝着来时的路退去,速度越来越快。
后视镜里,女孩正站在路中央,手里拿着一张车票,上面写着“梧桐岗专线,票价:一条命”。车顶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像是有更多人在上面走动,车厢里开始弥漫起泥土的腥气,座椅下渗出浑浊的泥水,慢慢没过他的脚踝。
“师傅,开车吧。”女人的脸贴在他的耳边,呼吸带着腐烂的气息,“我们的家,就在前面的泥里呢。”
林野的视线开始模糊,泥水已经淹到膝盖,他能感觉到无数只手从泥水里伸出来,抓住他的腿,往水下拖。仪表盘上的时间停在了1998年7月15日,红色的数字像血一样,慢慢渗进他的眼睛里。
最后一刻,他看见车窗外面,无数辆废弃的公交车停在路边,车身上都写着“梧桐岗专线”,每辆车的车窗里,都有一张苍白的脸,正对着他微笑。雨水还在往下砸,砸在车顶的声音,像无数人在拍着车门,喊着:“师傅,等等我们……”
第二天清晨,暴雨停了。清洁工在城郊的路边发现了一辆出租车,车门紧锁,车厢里灌满了泥水,座椅上留着一滩人形的水渍,慢慢蒸发在阳光下。仪表盘上放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里的公交车和母女俩,已经模糊得看不清轮廓,只有车身上的“梧桐岗专线”五个字,还清晰得像刚写上去一样,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从此,再也没有夜班司机敢走那条路,有人说,每到雨夜,就能看见一辆出租车在那条路上来回行驶,车灯闪烁,车厢里坐着三个影子,一个在开车,两个在后排,像在寻找下一个要去梧桐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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