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鱼正口
李响把最后一袋装备甩到岸边时,月亮刚爬过水库对面的山尖,银辉洒在水面上,像撒了一把碎玻璃。这处叫“黑龙潭”的水库是老钓友阿伟推荐的,说夜里没人管,鲫鱼连杆到天亮,就是嘱咐他别钓太深,尤其是坝口那片水域。
“哪那么多讲究。”李响嚼着口香糖,熟练地支起钓箱,夜光漂“咚”地一声坠入水中,在墨色水面上划出一道细碎的涟漪。四周静得吓人,只有风刮过芦苇丛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水鸟的叫声。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午夜十一点半,正是鱼口最旺的时候。
前半个钟头没什么动静,李响靠在钓箱上打了个哈欠,刚要眯眼,浮漂突然猛地往下一沉,几乎要扎进水里。“好家伙,大货!”他瞬间清醒,猛地扬竿,鱼竿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水下的东西却没怎么挣扎,只拖着线慢悠悠地往深水区走。
“没劲,是条老鳖?”李响嘀咕着收线,等那东西露出水面,他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钩上挂着的不是活物,是一条半腐烂的草鱼,鱼鳞掉了大半,肚子鼓得像个气球,鱼眼浑浊发白,明显死了好几天。更诡异的是,鱼钩正正好好挂在它的嘴角,像是这条死鱼自己咬上去的“正口”。
“晦气!”李响皱着眉想摘钩,手指刚碰到鱼身,就觉得一阵刺骨的冰凉,像是摸到了冰块。死鱼的肚子突然“噗”地一声裂开,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里面竟然没有内脏,只有一团黑乎乎的水草,水草里还缠着半张发黄的身份证,照片上的男人穿着救生衣,笑容灿烂。
李响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记得去年夏天,新闻里说黑龙潭水库淹死过一个钓鱼人,叫张建军,尸体半个月后才浮上来,随身的身份证不见了。他哆嗦着把身份证从水草里抽出来,正面的名字赫然就是“张建军”,背面的有效期栏里,油墨像是被水晕开,模糊成一片黑。
“巧合,肯定是巧合。”他自我安慰着,把死鱼和身份证一起丢回水里,可刚丢下去,浮漂又开始动了,这次是上下轻点,像是有鱼在试探。李响咬咬牙,重新抛竿,心里琢磨着赶紧钓两条鱼就走,这地方太邪门。
没过两分钟,浮漂再次猛地黑漂。李响深吸一口气扬竿,这次的力道比刚才大得多,鱼竿几乎要被拉断。他死死攥着竿柄,胳膊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水下的东西挣扎着,线轮“滋滋”地出线,水面上翻起巨大的水花,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妈的,什么鬼东西!”李响骂了一句,猛地往后拽竿,水下的东西突然没了力气,他顺势收线,看清那东西时,吓得差点把鱼竿扔了——还是那条死草鱼,肚子裂得更大了,里面的水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苍白的手,手指弯曲着,正死死抓着鱼钩,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
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的电子表,屏幕亮着,显示的时间是“00:00”,日期却是去年夏天张建军淹死的那天。李响的头皮发麻,他想把鱼竿扔进水里跑路,可鱼竿像是被焊在了手里,怎么甩都甩不掉。
死鱼慢慢被拉到岸边,那只手突然动了,指尖朝着李响的方向勾了勾,像是在打招呼。紧接着,死鱼的嘴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有水泡从喉咙里冒出来,然后一个模糊的男声从鱼嘴里传出来,带着水的浑浊感:“兄弟,能把表还给我吗?我找它找了好久了……”
李响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钓箱翻倒在地,鱼饵撒了一地。他想喊救命,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月光下,死鱼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白里慢慢渗出红色的血丝,像是在流血。
“你别怕,我就是想拿回我的表。”那个男声又响了起来,死鱼的肚子里突然钻出更多的手,密密麻麻的,都朝着李响的方向伸过来,指甲缝里的黑泥滴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子。“去年我就是在这里钓的鱼,也是这个点,钓上来一条死鱼,然后就被拉下去了……”
李响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终于明白阿伟为什么不让他钓太深——这里根本不是鱼窝,是水鬼找替身的地方!他挣扎着往后爬,可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脚踝,低头一看,是一只从水里伸出来的手,皮肤泡得发白,手腕上也戴着一块一模一样的黑色电子表,屏幕同样显示着去年的日期。
“又来一个?”一个新的声音响起,水库里慢慢浮上来更多的人影,有的穿着钓鱼服,有的穿着泳衣,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血色,眼睛浑浊,手里都拿着鱼竿,鱼钩上挂着的,全是那条半腐烂的草鱼,都是正口。
“把鱼竿放下,跟我们走。”最先说话的那个声音变得冰冷,死鱼嘴里的手突然抓住了李响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像铁钳,李响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他看着那些人影慢慢围过来,每个人的脚下都拖着一道水痕,像是从水里走出来的一样。
“不……我不跟你们走!”李响终于喊出了声,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旁边的芦苇丛。火光瞬间照亮了岸边,那些人影被火光一照,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往后退了几步。
趁这个机会,李响拼命甩开那只手,爬起来就往岸上跑。他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传来无数个声音在喊他的名字,还有鱼竿被拖在地上的“哗啦”声。跑了大概几百米,他看见自己的车停在路边,车灯竟然亮着,像是有人在车里等他。
“得救了!”李响心里一喜,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想坐进去,可刚一低头,就看见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穿着和他一样的钓鱼服,侧脸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根鱼竿,鱼钩上挂着的,还是那条半腐烂的草鱼,正口。
那个人慢慢转过头,李响的呼吸瞬间停止了——那张脸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没有血色,眼睛里渗着血丝,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你跑什么?”另一个“李响”开口了,声音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我们还没一起钓鱼呢。”
驾驶座上的“李响”抬起手,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的电子表,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00:01”,日期是今天。李响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他想后退,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他看见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电子表,屏幕上的时间正在慢慢跳动。
“你看,这条鱼多好。”另一个“李响”把鱼竿递到他面前,死鱼的嘴里再次发出“咕嘟”声,这次传出来的,是他自己的声音:“我就是在这里钓的鱼,也是这个点,钓上来一条死鱼……”
李响终于明白,从他钓上第一条死鱼开始,他就已经成了下一个“张建军”。他想尖叫,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咕嘟”的水泡声,身体慢慢变得冰凉,像是泡在了水里。他看见另一个“李响”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大,而自己的手,正慢慢朝着鱼钩伸过去,想要咬上那个“正口”。
第二天早上,几个钓友在黑龙潭水库岸边发现了一套钓鱼装备,钓箱翻倒在地,鱼饵撒了一地,旁边还有一堆烧焦的芦苇。水面上漂浮着一条半腐烂的草鱼,鱼钩正正好好挂在它的嘴角,鱼肚子里缠着半张身份证,照片上的人笑容灿烂,名字是“李响”。
有经验的老钓友说,那是水鬼在找替身,只要钓上那条死鱼,就再也走不了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在午夜去黑龙潭水库钓鱼,只有偶尔在深夜,会有人看见水面上有个人影在钓鱼,手里的鱼竿上挂着一条死鱼,正口,而那个人影的脸,会随着看的人的不同,变成不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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