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那规律而执着的敲击声,如同绝望中的呐喊,穿透厚重的土层与冰冷的石壁,清晰地传入萧镜璃的耳中,却在她心头砸出更深的无力与焦灼。
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这是什么意思?是慕容渊在报平安?还是在传递某种紧急讯息?抑或是…某种只有他们之间才懂的暗号?
她死死捂住耳朵,又猛地松开,将整个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试图听得更真切些。但那声音却仿佛与她作对,在她全神贯注时悄然隐去,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极度紧张下的幻听。
不!不是幻听!那个老兵的手势,那个十字刻痕,还有这敲击声…这一切绝不可能是巧合!
慕容渊在下面!他在拼命地试图与她联系!而她,却被困在这绝对隔音的囚牢里,像一个被割断了舌头的哑巴,无法给予任何回应!这种咫尺天涯却无法沟通的绝望,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在冰冷的石室里焦灼地踱步,指甲无意识地抠刮着墙壁,留下凌乱的划痕。必须想办法回应!必须让他知道她听到了!让他知道她还在!
她的目光猛地落在桌上那叠厚厚的、等待明日上交的抄经纸上。纸…笔…墨…这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东西!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闯入她的脑海。
她冲到桌边,颤抖着手铺开一张新的宣纸。她没有抄写《心经》,而是提起笔,蘸饱墨,凭借记忆和推断,开始极其快速而潦草地书写!
她写的不是经文,也不是文字,而是一连串…长短不一的横线!
长横代表“长音”,短横代表“短音”!她在尝试用地面上敲击的节奏,来反向推演和记录地底传来的信号!这是最原始、也最可能被理解的沟通方式!
三长两短…她画下: — — — \/ — —
重复两次。
然后,她在这组符号下方,飞快地写下了几个可能的解读:
“平安?”
“危险?”
“急需援手?”
“知晓?”
她盯着这几行字,心脏狂跳。这太模糊了!慕容渊根本无法确定她的猜测!
她需要更精确的对应!需要一套只有他们两人可能理解的暗码!
她的脑中飞速回溯。慕容渊…御史台…他们曾因公务有过短暂交集…他擅长刑狱勘验,精通…密码破译?!她曾无意中听人提起过,慕容渊对前朝一种用于军中信件的简易替换密码颇有研究…
是哪种?!她拼命回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是…是《诗经》?!以《诗经》篇目顺序对应数字,再以数字对应某种代码?!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震!她立刻扑到那本《心经》旁,将其飞快地翻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指尖颤抖着,以极细的笔触,在边缘写下一行小字:
“关雎为始,数字为钥,可是此道?”
《关雎》是《诗经》首篇,“为始”即代表数字“一”。她是在用最隐晦的方式,询问他是否使用《诗经》密码!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与慕容渊专业相关的、且外人极难察觉的暗号!
写罢,她吹干墨迹,小心翼翼地将这一页撕下,折叠成极小的一块。然后,她走到每日送饭的小窗边,紧张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终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那个沉默的老兵!
小窗打开,冰冷的食盒递了进来。
萧镜璃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机会只有一瞬!
就在老兵伸手要接过她昨日抄写的经文时,她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张折叠的纸条塞入了那叠纸张的最中间,同时,将一枚她悄悄掰下的、最细小的银簪花瓣(来自她头上那根唯一的旧簪)夹在了那一页的边缘!
微小的异常!赌那个老兵能发现,并能将其传递下去!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几乎拿不住纸张。
老兵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浑浊的目光极快地扫过那叠纸,手指在接触到夹着花瓣的那一页时,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滞。随即,他如常地收走了所有纸张,关上了小窗。
脚步声远去。
萧镜璃瘫软在地,背靠冰冷的铁门,大口喘息,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风险巨大,但她已别无选择。
接下来的等待,漫长得如同凌迟。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全部心神都系于那扇小窗和脚下的地面。
然而,一整日过去,地底再无任何声息传来。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将她层层缠绕。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渐渐微弱。
翌日清晨,小窗再次打开。依旧是那个老兵送来早饭,收走新的抄经纸。整个过程沉默依旧,他没有任何异常表示。
萧镜璃的心缓缓沉入谷底…失败了吗?纸条未被发现?还是…发现了却无法传递?或者…慕容渊并未理解?甚至…他出了意外?
巨大的失望和恐惧几乎将她吞噬。
她失魂落魄地坐回冰冷的床边,目光空洞地望着高窗外那一小片灰蒙的天空,仿佛看到了自己命运的终点。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
“咚…”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敲击声,再次从地底传来!
萧镜璃浑身猛地一僵,几乎从床上弹起来!她扑到地上,将耳朵紧紧贴住冰冷的地面!
“咚…咚咚…咚…咚…咚…”
敲击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节奏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简单的三长两短,而是变成了一组更复杂、更有规律的组合:一长、两短、一长、三短!
他在回应!他收到了她的纸条!并且…他理解了!他在用新的节奏回应!
巨大的激动如同海啸般冲上头顶,让她浑身颤抖,几乎要喜极而泣!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桌边,颤抖着手抓起笔,飞快地在纸上记录下这组新的节奏!
— \/ — — \/ — \/ — — —
数字!这像是一组数字!1,2,1,3?
《诗经》密码!他果然在用!《关雎》(1)?《葛覃》(2)?《卷耳》(3)?他是在用篇目对应的数字向她传递信息!
但这组数字代表什么?1,2,1,3…这是什么意思?某个词?某个地点?还是…
她疯狂地翻阅着脑中所有与《诗经》相关的记忆!《关雎》…君子好逑?《葛覃》…归宁父母?《卷耳》…不盈顷筐?毫无头绪!
不对!密码的关键在于代码本!她不知道他使用的具体代码本!是单纯的字序?还是句序?或是其他?
她需要更明确的指引!
她再次提笔,在新的纸条上飞快写下:
“篇序字序?句序词序?”
同样折叠极小,准备下次冒险传递。
然而,未等她找到机会,地底的敲击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另一组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咚”
二短、一长、三短、一长 → 2,1,3,1
紧接着,又是一组: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长、三短、一长、二短 → 1,3,1,2
数字在重复和组合!1,2,1,3 \/ 2,1,3,1 \/ 1,3,1,2…
萧镜璃的笔尖在纸上飞快移动,记录下一串串数字,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拼凑、联想…
这些数字似乎围绕着1,2,3在变化组合…像是在强调某个顺序…或者…某个字的笔画?部首?
突然,一个电光火石般的念头劈入她的脑海!
她猛地扔下笔,扑到墙边,用颤抖的指尖,蘸着杯中冰冷的残水,在冰冷粗糙的墙面上,按照数字提示的顺序,飞快地写画——
如果1代表“点”,2代表“横”,3代表“竖”…或者类似最基础的笔画顺序…
她尝试组合:1,2,1,3 → 点、横、点、竖 → 这是什么字?不对!
2,1,3,1 → 横、点、竖、点 → “文”字?!文字的“文”?!
1,3,1,2 → 点、竖、点、横 → “之”字?!之乎者也的“之”?!
文…之…?
不对!顺序可能不同!也可能是:1,2,1,3 → 点、横、点、竖 → “之”字的另一种写法?!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指尖在冰冷的水渍中飞快划动,尝试各种可能的笔画对应!
终于,当她尝试将1视为“横折”,2视为“点”,3视为“竖钩”时…
1,2,1,3 → 横折、点、横折、竖钩 → “井”字?!!
2,1,3,1 → 点、横折、竖钩、横折 → 无法成字?调整顺序… “口”字?!!
1,3,1,2 → 横折、竖钩、横折、点 → “日”字?!!
井?口?日?这是什么意思?毫无关联!
等等!井口日?不对!顺序!他传递的是多组数字,可能需要连接起来看!
她将三组数字连起来:1,2,1,3 — 2,1,3,1 — 1,3,1,2
如果每组代表一个字的笔画…
她再次尝试,指尖因冰冷和激动而麻木——
第一组:横折(1)、点(2)、横折(1)、竖钩(3) → “井”
第二组:点(2)、横折(1)、竖钩(3)、横折(1) → 这像是… “中” 字?!(中间的中)
第三组:横折(1)、竖钩(3)、横折(1)、点(2) → “日” 字?!
“井中日”?!
井中…日?!
这是什么意思?!井里面有太阳?不可能!是指…时间?井中见到阳光的时候?正午?!
正午?!他是在约定时间?!约定在正午时分交流?!因为那是一天中井下光线最好、或许也是最不易被察觉的时刻?!
巨大的狂喜和激动瞬间冲垮了萧镜璃的理智!她几乎要惊呼出声!她明白了!她终于破译了!
“井中日” → 正午!他在约定正午!
她猛地抬头看向高窗,估算着时辰…离正午似乎不远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她必须回应!告诉他她明白了!
她冲到桌边,再次提笔。她想了想,用同样的笔画密码方式,在纸上写下两组数字:
3,1,2,1 (竖钩、横折、点、横折 → “月” 字?不对,调整…像是 “明” 字的部分?)
1,1,2,3 (横折、横折、点、竖钩 → “白” 字?!)
“明白”?!她在告诉他,她明白了!
她将写有数字的纸条再次小心藏入抄经纸中,期盼着那个老兵再次到来。
时间缓慢流逝,她的心如同被放在文火上炙烤。
终于,临近正午,脚步声再次响起。小窗打开,是收走午间抄经纸的时候了!
萧镜璃屏住呼吸,将藏有纸条的纸张递出。她的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窗外的那只手接过纸张,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一瞬。手指在纸张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然后,纸张被收走。小窗关上。
一切重归寂静。
萧镜璃瘫坐在地,心脏狂跳,等待着正午的来临,等待着地底可能传来的、新的讯息。
暗码已通。在这绝望的囚牢地底,一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连线,终于在无声中,艰难地建立了起来。
而他们即将传递的信息,将决定他们的生死,乃至…更多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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