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为了东雪岚与荧惑报仇，才将北境搅得天翻地覆？”程青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他能想象那场复仇的腥风血雨。想到未来或许还要夹在这两个因仇恨和执念而愈发疯狂的女人中间，他便感到一阵深切的无力。
见鬼去吧，这两个女人要打要杀，他管不着，最多给她们收尸。
不过，赫连晓之也并非全然孤身一人。程青怀想起那个孩子，以赫连晓之当时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忧：“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好在赫连晓之语气平淡地答道：“没事。取名赫连赢。”她顿了顿，似乎回想起一些并不愉快的记忆，“生下来比别的女孩儿轻了几斤，先天不足，小病不断……好在，终究是继承了我的血脉，命硬，磕磕绊绊也挺过来了。为了压住她的命格，取名‘赢’。”
“哦，那便好。”程青怀稍稍安心。
赫连晓之立刻趁机试图说服他：“跟我回阙都看看吧，赢儿还未见过你……”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
但程青怀岂会轻易上当？他立刻摇头，搬出了现成的借口：“不了，我跟着师父还有正事要办。”
“师父？”赫连晓之眼睛危险地一眯，“穆少禾？她为何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你身边？”疑心病瞬间发作，任何接近程青怀的未知因素都让她本能地警惕。
程青怀却不管她怎么想，态度明确：“总之，我现在不会跟你回去。”想让他再次成为被囚于掌中的金丝雀？绝无可能。
赫连晓之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用强的成功率以及可能引发的后果。最终，她竟罕见地选择了退让——至少，程青怀没有立刻投向左相如的怀抱，这已是进展。但她岂会甘心白白退让？立刻开始“装乖”，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眸望着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委屈和索求：“我都退了一步……程青怀，总得给我一点安抚吧？不然……”未尽之语带着浓浓的威胁——不然她就要闹了。
程青怀：“……”他揉了揉眉心，最终无奈道：“好，我有空会去云州见你。”他与赫连晓之之间，确实还有许多事未曾说清。
得到这句承诺，赫连晓之似乎勉强满意，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林间，回云州去了。
送走一尊大神，程青怀松了口气，但立刻想起还有另一尊——左相如还在等着他。他顿觉头痛，只得求助那位神出鬼没的便宜师父：“师父，劳烦送我一程？”
穆少禾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飘出来，带着戏谑：“哎哟，我这当师父的，怎么像是专给徒弟当牛做马的？”
程青怀没想到还得哄第三个女人，但如今穆少禾是他最大的依仗和恩人。他几乎是破罐子破摔，无奈道：“师父有何要求，弟子无有不应，这总行了吧？”
“嘿嘿，这可是你说的啊！”穆少禾瞬间现身，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眼睛亮得惊人。
程青怀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觉得……这便宜师父，恐怕一点儿也不便宜。
另一边，左相如迅速返回连州城外村庄，找到了藏匿的左岳青。
左岳青见到母亲，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将这些日子的颠沛流离、张占的牺牲以及“阿吴叔叔”的出现和照顾，一五一十地告诉左相如。他忍不住兴奋地提起程青怀教他的种种本事，然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期待，仰头问道：“娘……你说，阿吴叔叔真的不是我爹吗？”
他心跳如鼓，生怕被斥责异想天开，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心底的愿望：“我不知道爹爹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是，娘如果要找第二个爹爹……能不能选阿吴叔叔啊？”他还不懂大人世界的复杂，只是单纯地渴望那份来自“父亲”的温柔，又补充道，“我喜欢阿吴叔叔，哥哥肯定也不会有意见的！”他对双生子的喜好颇有自信。
出乎意料，左相如并没有呵斥他。听到儿子的话，她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心底涌起一股庆幸——好在有儿子这份羁绊，能让程青怀挂心。她太了解程青怀了，那颗心又冷又硬，对自己更是狠绝。她心下涩然，你爹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温柔……也或许，他只是独独对我不温柔罢了。
想到这里，她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随即又陷入沉默。即便她早已知道程青怀是异世重生的灵魂，可面对这失而复得的奇迹，她依旧有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五年了，她日夜期盼着这不是终点，坚信他终有一天会归来，为此她可以一直等下去……
左岳青预想中的斥责没有到来，反而听到母亲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说：“不用苦恼。阿吴叔叔，就是你爹。”
“哈？”左岳青的小脑袋瓜一时没转过弯来，第一反应竟是，“娘答应我‘娶’阿吴叔叔了？太好了！阿吴叔叔可以当我爹了！我也有爹了！”他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又猛地想起什么，赶紧收敛笑容，急急解释，“娘，我不是不想要原来的爹爹！你相信我！”
左相如看着儿子这属于孩童的、罕见的兴奋模样，先是诧异，随即了然。是她用军营那套严格的方式压抑了孩子的天性，而跟在程青怀身边的这些日子，岳青才像是真正释放了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其实她不知道，左岳青内心一直渴望与她亲近，只是被她周身沉重的气息所慑，只能像士兵服从命令一样，努力照顾好自己，不给母亲添麻烦。
左相如心下一软，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更加清晰地说道：“左岳青，你或许还没完全明白。我再跟你说一遍——阿吴叔叔，就是你的爹爹，你原来的那个爹爹。正因为你是他的孩子，他才会如此照顾你，对你倾囊相授。”
左岳青彻底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娘……娘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爹爹……爹爹不是画像上那样吗？阿吴叔叔跟画像上，根本、根本就是两个人啊！”
“说起来有些复杂。”左相如耐心解释，“你爹爹他身上发生了一些难以解释的奇事，连他自己或许也不完全明白为何会如此。但他平安回来了，对为娘来说，便是天大的幸事。”
左岳青消化着这不可思议的消息，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天啊！原来阿吴叔叔就是他爹！怪不得他认识张姨，还能一口断定他姓左！
狂喜之后，一个疑问浮上心头，他脱口而出：“那……那为什么爹爹他不直接告诉我呢？”
这话让左相如瞬间沉默了。
左岳青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了母亲的伤心事，吓得不敢再问。
左相如却缓缓开口，“因为……怕是娘让你爹爹伤心了。”
左岳青的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大人的世界太过复杂，他实在难以完全理解。但他明白了一件事：他必须和娘亲联手，一起把爹爹留下来！尤其是……他猛然想起那个可怕的狗皇帝也想抢走爹爹！绝不能让她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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