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的超负荷运转，让沈远山和林小荷都瘦了一圈。但乡亲们的病痛不等人，医馆的门每天一开，依旧是人满为患。
这日午后，好不容易得了片刻清闲，林小荷正核算着这几日的药材消耗，眉头越皱越紧。沈远山送走最后一位复诊的病人，回头看见她的神色，走过来轻声问：“怎么了？账目不对？”
林小荷摇摇头，指着账本：“账目没问题，只是…远山，你看，金银花、黄芩、柴胡这些常用药消耗得太快了。后山采回来的，加上乡亲们送来的，也顶多再撑三五日。有些药材本地不产，像当归、黄芪，库存已经见底了。”
沈远山接过账本看了看，面色也凝重起来：“是啊，光靠后山和乡亲们零星送来的，确实难以为继。而且药材品质参差不齐，影响疗效。”
“得想个长久的法子。”林小荷沉吟道，“去县城药行采购，路途远，成本高，咱们刚安顿下来，银钱还得省着点用。”
一直在一旁默默整理药斗的陈榆，忽然怯生生地插话：“师傅，师娘，我…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远山温和地看向他：“小榆，有话但说无妨。”
陈榆放下手中的药屉，认真地说：“咱们村后山向阳的那片坡地，土质好，又宽敞。能不能…咱们自己辟一块药园出来？师傅您懂得药材习性，师娘心细能打理，村里肯定也有愿意来帮工的人。这样，常用的、本地能种的药材，我们就能自给自足，品质也能自己把控。”
林小荷眼睛一亮：“这主意好！远山，你觉得呢？”
沈远山若有所思地点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许多道地药材虽非得在原产地才能生长最佳，但不少常用药材适应性强，本地种植，哪怕药性稍逊，若能新鲜入药或妥善炮制，效果未必比长途贩运来的差，还省了中间费用。”
他越说越觉得可行，起身踱步：“不止是药园。小荷，你之前提的药膳坊，也可以和药园结合起来。种些药食同源的枸杞、红枣、山药、百合…既入药，又能做药膳食材。”
思路一打开，两人都兴奋起来。
“还可以养蜂！”林小荷补充道，“蜂蜜既是良药，又能调味。蜂蜡还能做药膏的基础。”
“再挖个小池塘，”沈远山接口，“引山泉水，种些莲藕、芡实…”
一幅自给自足、生机勃勃的图景在两人脑海中缓缓展开。
说干就干。第二天，沈远山趁着看诊间隙，去找了老里正。老里正一听这想法，拍腿叫好：“这是造福乡里的大好事！那片坡地荒着也是荒着，村里就能做主划给你们用！需要人手尽管开口，咱村里别的没有，就是有膀子力气！”
消息传开，村民们反响热烈。沈家医馆回来的这些天，医术好，心肠热，大家都念着这份情。如今医馆要开辟药园，需要帮忙，一呼百应。
下午，沈远山和林小荷带着陈榆，扛着锄头、拿着绳尺上了后山坡。他们仔细勘察地势，规划哪里辟作育苗畦，哪里种喜阴的药材，哪里种喜阳的，引水渠如何开挖…
阳光洒在三人身上，勾勒出忙碌而充满希望的剪影。安生被李婶抱着，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仿佛也在为这新计划加油鼓劲。
正忙着，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沿着小路慢慢走来。是村里有名的老药农——孙老爹。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识得不少草药，如今年纪大了，很少上山了。
“沈大夫，沈家娘子，”孙老爹声音沙哑，“听说你们要弄药园子？”
“孙老爹，”林小荷忙迎上去，“正想去找您请教呢。您经验老道，可得给我们指点指点。”
孙老爹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摆摆手：“指点谈不上，土埋半截的人了，也就这点用处了。”他走到划定的药园范围，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捻了捻，又看了看朝向。
“这地选得不错。”他点点头，“不过，种药材不像种庄稼，讲究多。比如那黄芪，得种在沙壤土里，排水要好；薄荷喜湿，得挨着水渠种；有些药材不能连作，得轮种…”
老人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积攒了一辈子的经验娓娓道来。沈远山和林小荷听得极其认真，陈榆更是拿出小本子飞快地记录。
“还有，”孙老爹压低声音，“有些药材，炮制方法不同，药效天差地别。比如这黄芩，切片生用清热强，酒制上行清上焦热，炒炭还能止血…这些功夫，都得下到。”
沈远山肃然起敬，对孙老爹深深一揖：“多谢老爹指点迷津！您若得空，能否常来药园走走看看？我们愿奉您为顾问，每月奉上些许酬劳。”
孙老爹哈哈一笑，豁达地摆摆手：“酬劳就免了！有生之年能看到咱们村有自己的药园子，我老头子高兴！以后啊，我天天来给你们当监工！”
有了孙老爹这位“技术顾问”的加入，药园计划推进得更加顺利。几天后，在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号子中，沈家医馆的药园正式破土动工。壮劳力们开挖平整土地，妇女孩子们帮忙捡拾石块杂草，沈远山和林小荷也穿梭其间，一边帮忙，一边根据孙老爹的指点做着更细致的规划。
汗水滴落在新翻的泥土里，孕育着新的希望。
傍晚，收工的人们散去。沈远山和林小荷并肩站在初具雏形的药园坡地上，望着山下已然亮起灯火的小村庄和他们的医馆。
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充满了平淡而真实的烟火气。
“等药园建好了，秋天就能收获第一批药材。”林小荷憧憬着，“到时候，药膳坊也能开起来了。”
沈远山握住她的手，指尖还沾着泥土的芬芳：“嗯。一步步来，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山风拂过，带来清凉，也送来了山下医馆里安生寻找父母的咿呀声。两人相视一笑，手牵手，朝着家的灯火走去。
他们的根，已经更深地扎进了这片土地里。而未来，正如这即将种满药材的坡地，充满了生长的力量和无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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