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晓光初透，上京城承天门在晨雾中渐显轮廓。
寅时三刻，文武百官已齐集紫宸殿外，今日的朝会因西北战事而格外凝重。
陛下驾到——
李允贤身着十二章纹朝服，稳步登上龙椅。冕旒垂珠后的面容看不出喜怒，但眼底的暗影昭示着连日的操劳。
众卿平身。皇帝声音沉稳，今日所议，先民生，后军事。
漕运新策
户部尚书卢秉权率先出列：陛下，今岁漕运已运抵粮米二百八十万石，然运河多处淤塞，臣请拨银三十万两疏浚。
工部尚书温景然立即附和：臣附议。另请于汴口增建转运仓，以利漕粮贮存。
皇帝略一沉吟：准奏。但三十万两太多，拨二十万两，由工部、户部会同办理。十月前必须完工，不得延误漕运。
刑狱冤情
京兆尹出列奏报：万年县有冤狱一案，民妇陈氏状告县令受贿枉法，致其夫冤死狱中。
证据可确凿？皇帝目光锐利。
经查，确有其事。该县令收受当地豪强白银千两，枉判命案。
革职查办！李允贤拍案而起，传朕旨意，此类案件必须严查。着刑部重新核查全国冤狱，若有类似情况，一律严惩不贷！
科举筹备
吏部尚书王珣奏道：明岁春闱在即，臣请早定主考官人选。
皇帝目光扫过众臣：朕意已决，主考官由...
他故意顿了顿，满殿寂静。
由燕勉之担任。
举殿哗然。让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官员担任春闱主考，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高明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退朝后，李允贤直接来到御书房。案上已堆满来自各地的奏折，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开始批阅。
第一份是山南道观察使的奏报，详细陈述了新修官道的进展。
皇帝提笔批示：工程务求坚固，不可为求速成而偷工减料。
接着是江南东道的密折，举报某刺史贪腐。皇帝眉头紧锁，写下：着监察御史暗访，若属实，严惩不贷。
一份份奏折在笔下流转，从赋税到科举，从水利到边备。当批到第一百二十七份奏折时，窗外已是夕阳西斜。
王丕斌小心翼翼地添了第三次茶：大家，歇歇吧。
皇帝头也不抬：还有多少？
还有...六十三份。
李允贤叹了口气，正要继续，忽然看到一份来自西北的普通军报——不是太子发出的加急文书，而是监军使的例行汇报。
...殿下近日亲自督战，将士用命。然粮草补给迟迟未至，军中已有怨言...
皇帝的笔顿住了。
与此同时，怡春轩内，姜玉薇正对镜精心打扮。
秋云，你说陛下会喜欢这身衣裳吗？她抚着身上的杏子黄齐胸襦裙，忧心忡忡地问。
美人穿什么都好看。秋云为她簪上一支金步摇，只是...陛下这几日心情不佳，美人真的要这个时候去吗？
姜玉薇咬唇：正是因为陛下心情不佳，才更需要有人安慰。
她看着镜中娇艳的容颜，想起何昭容的话：若是此时能有孕...
那个小玉瓶就藏在妆匣底层，但她还没有下定决心。
点心可准备好了？
按美人的吩咐，做了陛下最爱的桂花糕和玉露团。
姜玉薇深吸一口气：走吧。
华灯初上时，姜玉薇捧着食盒来到御书房外。王丕斌见到她，面露难色：
美人，陛下正在批阅奏折，吩咐不见任何人。
公公，姜玉薇塞过一锭银子，我就送些点心，不会打扰陛下。
王丕斌犹豫片刻，终是进去通传。不多时，他出来道：陛下宣美人进去。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李允贤仍在伏案疾书。姜玉薇轻手轻脚地放下食盒，柔声道：
陛下操劳一日，用些点心吧。
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精心打扮的妆容上停留片刻，又低下头去：放着吧。
姜玉薇鼓起勇气，绕到案前为他研墨：臣妾听闻西北战事吃紧，陛下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她靠得很近，身上的香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这是她特意调的暖情香，相信任何男人都难以抗拒。
然而李允贤只是皱了皱眉：你退下吧。
陛下...姜玉薇泫然欲泣，臣妾已经半个月未见圣颜了...
皇帝终于放下笔，目光冷峻：朕现在没心情。退下！
同一轮明月下，东宫长春殿内，姜保宁正对着一盘残局发呆。
情客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娘娘，该安歇了。
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了。
姜保宁望向西北方向：也不知道殿下和哥哥现在如何...
今日她收到姜烨的家书，字里行间都透着对西北战事的担忧。
朝中已有传言，说太子轻敌冒进，致使战事不利。
娘娘不必太过忧心，殿下英明神武，定能化险为夷。
姜保宁苦笑。她太了解李承鄞了，他表面温文，骨子里却极其要强。若是战事真的不顺，他必定会亲冒矢石，身先士卒。
还有哥哥...那个从小护她长大的兄长，如今也在最危险的地方。
她取出李承鄞出征前留给她的玉佩，轻轻摩挲着。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他说过会平安归来。
情客，取纸笔来。
她要给父兄写信，更要给那个远在边关的夫君，送去她的牵挂。
就在姜保宁展纸研墨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八百里加急——西北军报——
传令兵浑身是血，在宫门前滚鞍下马，嘶声高呼。
消息很快传到东宫：娘娘！西北急报！太子殿下亲率大军与西羯主力决战，现下...现下生死不明！
姜保宁手中的笔地落地，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一大片污渍。
你说什么？
裴...裴赫卿将军重伤，太子殿下为解南路之围，亲率五万大军突袭西羯主力。如今...如今已经失去联系三日了...
姜保宁只觉得天旋地转，幸好情客及时扶住。
备轿！她强自镇定，本宫要去面圣！
然而当她赶到紫宸殿时，却见殿门紧闭。王丕斌跪在殿前：
娘娘恕罪，陛下正在与几位大臣商议军机，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连本宫也不能进吗？
陛下特意吩咐...尤其是娘娘您...
姜保宁愣住了。她明白父皇的用意——是怕她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就在这时，殿门开启，姜烨快步走出。见到女儿，他先是一怔，随即老泪纵横：
保宁...
父亲！
姜保宁急忙上前，殿下和哥哥他们...
姜烨摇摇头，声音哽咽：陛下已经下令，命赵朔即刻北上接应。只是...只是恐怕来不及了...
父女二人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秋风萧瑟，卷起满地落叶。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
而在御书房内，李允贤面对西北地图，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那个他一直想要磨练的儿子，如今可能真的...
他闭上眼，想起李承鄞离京时坚定的眼神。
承鄞，是父皇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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