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沈知微已经起身。桌上那页密账被风掀开一角,她伸手压住,目光落在“锁开之日,黄河断流”这行字上。
她把炭笔圈住那个符号,又取出地图铺在桌边。豫南、河东、冀北——三处标记都沿着黄河支流分布,而每一条线的终点,都是大片私田地界。
这不是巧合。
门外传来脚步声,县丞提着灯笼走进来,脸色发白:“娘娘,出事了。”
“说。”
“工地上铁锹全锈了,油泼过的。板车轮轴也被人砍了一道,一拉就散。还有七个壮劳力,天没亮就跑来说病得起不来床。”
沈知微站起身,披上外衣:“走,去渠口。”
天刚蒙蒙亮,第一批民工已聚在工地边缘。有人蹲在地上摸工具,骂了一声。更多人沉默站着,眼神里透出不安。
她走到中间,声音不高:“工具坏了,人走了,是有人不想让我们修这条渠。”
人群骚动起来。
“我知道你们靠天吃饭,也知你们怕惹祸。可现在不是怕的时候。”她说,“从今天起,凡上工者,每日多领半升米。家里女人能挑土的,老人能分石的,都算工,一样领粮。”
有人抬头问:“官府认吗?”
“我认。”她说,“只要我在一天,就没人能把饭从你们手里抢走。”
话音落下,几个年轻汉子互相看了看,转身回家取家伙什。其他人也慢慢散开,重新准备开工。
沈知微转向身旁的治水官员陈大人:“昨夜你说堤坝加固要等州府批文,现在呢?”
陈大人低头:“批文……还没回。”
“那你现在能不能带人去看豫南段的堤基?”
他喉头动了一下:“可以。”
她盯着他看了两息,不动声色启动心镜系统。三秒后,一段心声滑过脑海:“若她真去查堤,那些银子的事瞒不住了……可裴家的人说了,毁了渠才给全家活路……”
她收回视线,没再追问。
当天午后,新铸的铁锹运到,主渠正式破土。沈知微站在渠口,看着第一锹泥土翻起。阳光照在沟底,映出干裂的纹路。
傍晚时分,一名中年男子骑马而来,穿绸衫,戴玉冠,身后跟着四个随从。他在工地外下马,拱手道:“听闻朝廷派贵人来治水,本地乡绅特备粮十石,送来慰劳百姓。”
亲卫拦在前头。男子不恼,反而笑道:“我是本地裴家的管事,姓吴。这渠要是修好了,下游百户都能得利,我们也是受益人,岂能不出一份力?”
沈知微迎上前:“既是一片好意,那就请进帐中说话。”
帐篷内点起油灯。吴管事坐下喝茶,言辞谦和:“其实啊,春汛还早,不如等开了月再动工。眼下忙起来,万一伤了人,反倒不好交代。”
她说:“旱地等不了。”
“可工程急不得。”他摇头,“尤其是上游闸门,年久失修,若是贸然放水,冲垮堤坝,那就是大祸。”
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想派人去查一查闸门状况,确保万无一失。”
吴管事笑了笑:“那闸归我们裴家管了几十年,每年都有人修,不必劳烦官差。”
她没接话,只端起茶杯吹了吹。
就在他放下茶盏的一瞬,她闭眼,心镜开启。
三秒。
“只要拖过七日,上游闸门一关,这渠就成了废沟……到时候她再能耐,也救不了旱田。”
她睁眼,脸上没有变化。
送走吴管事后,她立刻召来文书:“取河道图。”
图铺开,她手指沿水流方向划上去,在一处标注“旧闸”的位置停下。闸口不大,但控制着三条支流汇入主河的节点。一旦关闭,下游水量将骤减,新开的渠道很快会干涸龟裂。
“这个闸,归谁管?”她问。
“名义上属官府,实际由裴家代为维护。”
“多久没检修了?”
“十年以上。”
她把图卷起一半,低声吩咐:“拟一道公文,以朝廷督办赈灾水利为名,宣布试行‘水利共管制’。指派陈大人与两名村民代表共同巡查所有闸口,每日记录水位与开关情况,上报至我处。”
文书迟疑:“可裴家若不配合?”
“他们必须配合。”她说,“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接着她叫来两名女官:“你们扮作采药人,明日一早出发,沿河西行。目标是上游旧闸。若发现有人擅自操作闸门,立即点燃信号烟火。”
两人领命而去。
深夜,茅屋内只剩她一人。烛火跳了跳,她翻开密账,再次看向那个“锁”标记。它出现在六条记录中,每一条都对应一笔巨量粮食输送,时间集中在每年春末夏初。
偏偏是治水季节。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裴家”二字,又画了个圈。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张小纸条,是今早亲卫在工地旁捡到的烧焦麻绳残片,上面残留一点朱砂红。
她认得这种颜色。只有豪族私兵腰带上的铭牌才会用这种料子染印。
外面风渐停,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她吹灭灯,靠在墙角闭目。今日已用两次心镜,还剩七次。她必须留着应对关键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有动静。
她睁开眼。一个黑影正贴着屋檐靠近,动作极轻。
她没动,也没喊人,只是缓缓把手伸向枕下,握住短刀。
那人绕到窗边,似乎在观察屋里情况。片刻后,转身欲走。
她突然开口:“既然来了,何必不进来?”
那人一僵。
她坐起身:“你是陈大人派来的,还是裴家派来的?”
黑影沉默一会,低声道:“我是陈大人手下。他让我……给您递个东西。”
她示意扔进来。
一张折叠的纸从窗缝塞入。她点亮灯一看,是张手绘草图,画的是旧闸内部结构,旁边标注了几处薄弱点,还有一行小字:“闸心螺栓已锈死,强行关闭必崩裂。”
她盯着图看了很久。
然后提笔,在密账的“锁”标记旁写下一个字:
“拆”。
第二天清晨,第一批新铸铁锹再次破土。沈知微立于渠口,望着民工们一锹一锹挖开干土。
风吹起她鬓角碎发,她抬手扶了扶白玉簪。
转身对身旁文书道:“把‘锁’字标记圈出来,传令谍网,顺这条线,往上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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