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亮,东阁的烛火熄了。沈知微放下笔,手边是写到第二条的《全国医政监察条例》。她盯着那行“双人审核、十年可查”,指尖在纸页上停了片刻。
宫人捧来锦盒,低声道:“凤印已取下,夹层开了。”
她接过盒子,掀开盖子。里面是一枚幽蓝玉片,边缘磨得发白,像是被反复摩挲过多年。她看着它,没有说话。
这东西陪了她三十二年。从及笄礼前夜第一次听见雪鸢的心声开始,到今日万人获救、药方公示,它始终藏在她最隐秘的地方。她靠它活下来,靠它扳倒李氏,靠它识破裴昭的假死局,靠它在朝堂上一次次截住暗箭。
但现在,她不想用了。
她合上盒盖,起身往外走。
裴砚已在乾清宫外等候。他站在丹墀下,玄色长袍未披金线,腰间只佩一柄素鞘剑。见她出来,他迎上前,接过锦盒,问:“真要这么做?”
她点头:“制度能立住,就不需要它了。”
他没再问,只道:“百官已在太庙前列班。”
两人并肩走向太庙。晨风穿过廊柱,吹起她的袖角。沿途宫人低头避让,无人敢抬头多看一眼。
太庙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各国使臣站在外圈。香炉青烟升起,铜鼎里的火燃得正稳。沈知微走上丹墀,站定后,打开锦盒,将玉片取出。
百官静默。
她抬手,声音不高,却传得很远:“此物伴我三十二年。我凭它识破陷害,救下百姓,平定内乱,抵御外敌。但它终究是术,不是道。”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术可救人一时,道才能安邦万世。今日我归它于天,从此大周不靠一人之智,而靠一国之法。”
话落,她将玉片递给裴砚。
裴砚接过,走到焚香鼎前。他看了眼手中的晶片,手指收紧了一下,随即松开,将它投入火中。
火光猛地一跳。
玉片在高温里裂开,先是出现细纹,接着崩出碎屑,最后化成一点蓝光,在火焰中闪了一下,彻底消失。
没人说话。
沈知微转身,面向百官:“从今往后,所有重案必须依律审理。密探行动需经内阁与御史台共同签署。任何制度改革,必须由三省议复三次,方可施行。”
她声音平稳:“谁也不能例外。”
裴砚走回她身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展开后提笔写下三个字:法安邦。
他命人取来长轴,将这三个字拓印其上,随即命侍卫高挂于金銮殿梁。
黑底金字,垂落半空。
他开口:“自今日起,凡违律者,不论身份,一律问罪。凡举新政者,不论出身,皆可入仕。朕与皇后共守此约,终身不改。”
百官跪地,齐声应诺。
沈知微看着那幅字,想起很多年前,她在冷宫里靠着心镜系统,一字一句听穿宫人的谎言。那时她只想活下去,只想让那些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现在她不再听了。
她不需要知道谁在想什么,只要知道法律是否被执行。
她转身走下丹墀,裴砚跟在她身侧。两人一路无言,回到金銮殿。
殿内已备好新诏书。她坐下,执笔准备起草《法治纲要》第一条。
裴砚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广场。百官尚未散去,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抬头看那幅“法安邦”的横匾。
他忽然说:“你不怕以后被人骗吗?”
她握笔的手没停:“怕。但不能因为怕,就一直躲在暗处听人心里的话。”
他转头看她:“要是出了事呢?”
她写完第一句,放下笔:“那就按律处理。谁犯错,谁担责。我不再替所有人提前防着。”
他沉默一会儿,点头:“好。”
她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写第二条。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内侍匆匆进来,跪下禀报:“娘娘,江南急报。苏州府昨夜查获一批私盐,押送途中,运盐车翻入河中,押官失踪。”
沈知微停下笔。
裴砚看向内侍:“人找到了吗?”
“还没。但……”内侍低头,“河道衙门说,车上原本该有的盐包,换成了一堆石块。”
沈知微站起来,走到桌前摊开地图。她指着苏州到扬州的水路:“这条线上的转运司,最近换了多少人?”
“回娘娘,三个月内调换了七名主簿,五名巡检。”
她盯着地图,没说话。
裴砚走过来,看着那条水路:“你是说,有人早就准备好了?”
她点头:“不止是私盐。这是试探。”
“试什么?”
“试我们会不会查。”她说,“从前我会立刻启用暗线,盯住每一个经手的人。但现在——”
她抬头,看向殿外。
阳光照在“法安邦”三个字上,反射出一道光,落在她脸上。
“现在我们要等地方官自己上报,等御史台启动核查程序。如果他们不查,我们就问责。”
裴砚看着她:“万一他们就是不查呢?”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凡瞒报者,降三级,永不叙用。
写完,她将纸推给裴砚:“贴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规矩在这里。”
裴砚看完,点头,命人照办。
她坐回案前,继续写第三条。
半个时辰后,新的法令草拟完毕。她让宫人送去内阁复核。
刚放下笔,又一名内侍进来,脸色发白:“娘娘,苏州那边……找到了押官。”
“人怎么样?”
“死了。尸体卡在桥墩下,嘴里塞着一张纸条。”
“写什么?”
内侍低头念:“**你们不信人心,就别怪我们毁了规矩**。”
殿内一片寂静。
沈知微站起身,走到门口。她望着外面的广场,百官已经散去,只剩几个小吏在收拾香案。
她开口:“把纸条拿来。”
宫人递上一个油纸包。她打开,看见那张被水泡过的纸,字迹模糊,但还能认出。
她捏着它,站了很久。
裴砚走过来,问:“还查吗?”
她点头:“查。但不是靠我听谁的心声,而是靠刑部走流程,靠御史台派人下去,靠证据说话。”
“要是他们还是不给证据呢?”
她把纸条放进火盆。
火苗窜起,烧掉了那句话。
她看着火焰,说:“那就说明,这个系统就算还在,也没用。真正的问题不是没人知道真相,而是知道真相后,没人愿意管。”
她转身回到案前,提起笔,在《法治纲要》末尾加了一句:**凡遇阻挠调查者,视为同谋,一体治罪**。
写完,她放下笔。
外面的日头升到了正中。
金銮殿的大门敞开着,“法安邦”三个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风吹进来,卷起桌上的纸页,其中一页飞到地上。
她没去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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