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回信再度传来时，沈知微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折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豺狼不过是为了暂得喘息罢了。
她召来边军统帅，连下三令：加强烽火台值守，调轻骑巡边，严查入境商队。每一项都落在实处，不容疏漏。
可她清楚，外敌暂退，内患更甚。
当晚，王令仪设宴于凤栖殿，名为六宫协理之礼，实则为太子调理身子安排药膳。各宫妃嫔皆到场，宫女穿梭送菜，香气弥漫。
沈知微入席时未动声色。她坐在主位旁侧，目光淡淡扫过一众送膳之人。
银针早已备好，插在每一道汤品里。但她知道，这种毒，银针试不出来。
她端起玉盏，指尖刚触到碗沿，脑中骤然响起冰冷机械音——“毒”。
三秒之内，系统读取到端汤宫女的心声：【只要太子倒下，储位必乱】。
她放下盏，不动声色。
这毒不在汤里，在第二道蒸糕中。那糕点用雪莲、茯苓、黄精熬制，闻着清香，入口甘甜，最易掩苦涩。寻常太医都难辨。
她缓缓抬眼，看向殿中十名穿青衣的宫女。她们站姿整齐，低眉顺目，像是经过严格训练。
沈知微忽然起身，手中玉盏狠狠摔向地面。
碎瓷四溅，汤汁泼洒金砖。
“此膳有毒！”她声音不高，却压下全场喧哗。
众人惊愕抬头。
王令仪猛地站起：“皇后娘娘？”
“传太医！”沈知微厉声道，“带验毒刀，立刻割鸡试毒！”
太医疾步上前，从袖中取出薄刃银刀，插入一盘蒸糕中，再划过活鸡脖颈。不过片刻，鸡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地不动。
满殿死寂。
“搜人。”沈知微指向那十名青衣宫女，“从头到脚，不许遗漏。”
女官领命，当即扑上。撕开衣角，翻查发髻，连鞋底都掰开细看。
其中七人内衣夹层被撕开，露出隐秘刺青——一只盘蛇缠绕古印，正是某大宗族私刻图腾。
“这是什么？”沈知微拎起一件衣裳，举给众人看。
无人应答。
她走到一名宫女面前，直视其眼。启动心镜系统。
三秒后，对方心底浮现话语：【完了，家主说只要做成，我母便可脱罪】。
她收回视线，又盯住第二人。
【他们不会查到我们头上……不会……】
第三人。
【那糕是我亲手拌的，三更天就藏进了灶房……】
证据已全。
沈知微转身，对王令仪道：“你主办此宴，可知这些人来历？”
王令仪脸色发白：“我按例从尚宫局调人，不知她们是何处混入……”
“不是你做的，不代表你能免责。”沈知微语气冷淡，“从今往后，所有膳食进出，必须双人登记，三重查验。送膳者需提前三日隔离观察，不得与外人接触。”
王令仪低头：“臣妾遵命。”
“押下去。”沈知微挥手，“七人关入刑司大牢，三人暂押别院，待查明是否知情。”
宫女被拖走，无一人求饶。有人嘴角甚至掠过一丝冷笑。
沈知微盯着那抹笑，记住了脸。
当夜，裴砚赶到凤仪殿。
他站在门口，玄色常服未换，眉峰紧锁。
“太子没事。”沈知微先开口，“毒没入口，鸡替他死了。”
裴砚走进来，脚步沉稳：“谁的人？”
“士族旁支。”她将刺青拓本递上，“图腾是他们三十年前定下的暗记，只用于私兵和死士。”
“上书了？”
“天还没亮，奏折就堆满了通政司。”她冷笑，“说是流民收养的孤女，与本族毫无关联，还称我们构陷忠良，动摇国本。”
裴砚将拓本扔在案上，声音低沉：“伤我儿子的人，也敢谈国本？”
次日早朝，裴砚亲临。
他把拓本摔在地上，问群臣：“你们认不认识这个印记？”
无人作答。
他又翻开刑司供词，念出七人籍贯、入宫路径、引荐宦官姓名。最后一条，直指三年前一名已被处斩的内侍——那人曾替某士族传递消息。
“这些宫女，全由他一手安排入宫。”裴砚环视百官，“你们还要说，这是巧合？”
终于有人跪下：“陛下明鉴，或有奸人冒用图腾……”
“冒用？”沈知微站出，“那图腾刻在皮肤深处，用特制药水才能显形。一个普通宫女，怎会有人给她刺这种东西？又怎知要藏在内衣夹层？”
她看向那位大臣：“你说是冒用，那你敢不敢让自家婢女脱衣查验？当场用药水照一遍？”
那人顿时哑口。
裴砚不再多言，直接下令：“凡与此案相关者，无论主仆亲疏，一律斩首示众。家产抄没，三代不得入仕。”
圣旨当日传出。
午时三刻，七名宫女押赴市曹行刑。
百姓围聚观看，起初还有人议论“皇后狠戾”，可当刺青被公开展示，供词逐条宣读，人群渐渐安静。
有人认出其中一个宫女曾在某士族府门前出现过。
“原来是真的……”
“想毒杀太子？这哪是士族，是反贼！”
一声怒吼炸开：“杀得好！”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斩！斩！斩！”
血溅刑台时，没人闭眼。
一个月后，太子身体康健，随裴砚出席太庙祭典。
百姓远远望见小殿下红袍玉带，精神抖擞，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有人开始往医馆门前扔药材。
先是几株黄芪，接着是党参、当归、枸杞。都是补气养神的良品。
“皇后破了毒案，护住太子，咱们不能忘恩！”
“扔啊！让她知道咱们记得！”
药材越堆越高，最后形成一座小山。
街头巷尾都在传：“皇后仁德，不止救百姓，连自己人都看得死死的。”
凤仪殿内，沈知微正在批阅奏折。
雪鸢进来，低声禀报：“外面又来了好多药材，堆满了前院。”
“登记造册。”她说，“转交太医院，制成药包分发贫户。”
雪鸢应声要退。
“等等。”她抬头，“新拟的《宫人选用新规》写好了吗？”
“写好了，在您右手边。”
她拿过纸张，快速浏览一遍。从出身核查到背景调查，从隔离期到轮岗制度，条条列清。
“明日早朝呈上去。”她说，“让六部议一议，七日内必须推行。”
雪鸢点头退出。
殿内只剩她一人。
窗外传来孩童笑声。是太子在院子里练拳，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她放下笔，走到窗前。
一个小宫女端着茶盘走过廊下，脚步匆匆。经过转角时，腰间荷包掉了出来。
她没察觉，继续往前走。
沈知微盯着那个荷包，没有出声。
荷包颜色偏深，缝线细密，不像宫中制式。
她慢慢坐回案前，重新提起笔。
笔尖蘸墨，落在纸上。
写下两个字：彻查。
笔杆轻轻敲了三下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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